金瑣過來了,眼淚汪汪的對爾康福了一福:「爾康少爺,我和小燕子出去了!你跟小姐好好的談!我幫你們看著門。」
金瑣就拉著小燕子出去了,細心的關上了房門。
爾康怔忡著,看到紫薇眼睛腫腫的,一副整夜沒睡的樣子,他的情緒就更亂了。急急的走到紫薇身邊,他問:「怎麼了?我們昨天不是把話都說明白了嗎?又發生什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樣蒼白?夜裡沒睡嗎?」說著,就焦灼的去拉她的手:「怎麼不看我呢?」
紫薇一下子轉過身來,面對著他,重重的說:「你騙了我!」
「我什麼事情騙了你?」
紫薇那黝黑晶亮的眸子,第一次這樣充滿了怒意,充滿了譴責,緊緊的盯著他。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晴兒!你跟我說,你和她沒有『過去』,那是假的!我已經知道了,確定了,你和她有一段『過去』!我這麼信任你,你居然騙我!」
爾康大震:「你聽誰說了?誰跟你胡說八道?」
紫薇眼光灼灼,聲音咄咄逼人:「是胡說八道嗎?你還敢說那是『胡說八道』嗎?你還不預備跟我說實話嗎?」
爾康在紫薇這樣的逼視下,倉皇失措了,就結舌的,吞吞吐吐的說:「真的沒有什麼『過去』──那根本就不能算是『過去』!如果你一定要追究的話,是有這麼一段……」他吸了口氣,只好說了:「三年前的冬天,老佛爺去香山的碧雲寺持齋,晴兒跟著去了。有天,皇上派我去碧雲寺,給老佛爺送一些用品。我到了山上,天下大雪,我就困在山上,沒辦法下山了。那晚,雪停了,居然有很好的月光。我坐在大殿的迴廊下看雪看月亮,晴兒出來了,跟我一齊看雪看月亮。然後,我們就開始聊天,我非常驚奇的發現,晴兒念了好多好多的書,我們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談了整整一夜。」
紫薇定定的看著他:「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為什麼以前不說?為什麼昨天不說?」
爾康跌腳一嘆:「因為怕你誤會,怕你胡思亂想才沒有說。主要的,是覺得沒有必要去說,如果特地告訴你,倒好像我跟她有事似的。」
紫薇眼前,立刻浮起那個畫面,月光映著白雪,鐘鼓伴著梵唱,松枝掩映,雪壓重檐……一個像晴兒那樣的才女,一個像爾康這樣的才子,並坐在長廊下,暢談終夜!那個有雪有月的夜!那個有詩有詞的夜!那一夜,必然鏤刻在兩人內心深處吧!
紫薇的心跳加快,聲音冰冷:「在迴廊下看雪看月亮,談了整整一夜。你說,這不算『過去』!我一再追問你,你都不要告訴我,我們之間,還有真誠嗎?那一夜之後,你和她在宮裡,在老佛爺的聚會裡,總會遇到吧?眉尖眼底,都沒有任何交會嗎?」
爾康怔了怔,有些生氣了:「你不要這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好不好?我心目裡的紫薇,是個溫柔如水,寬宏大量的女子,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小心眼?」
紫薇睜大眼睛,痛楚的看著爾康,聲音裡,再也沒有平時的冷靜:「現在,你發現了,我不溫柔,我不寬宏大量!我小器,我斤斤計較,我小心眼!我不值得你愛,不值得你娶,你去娶晴兒吧!你既然已經把我看低了,我寧願從你生命裡退出!」
爾康大大的震動了,盯著紫薇:「你講真的還是講假的?」
紫薇眼前,只有那個「月夜」,那個讓她心痛的「月夜」!她憤憤的說:「你走吧!我不要再聽你,不要再被你騙!你好好的待金瑣,不要再說不要她的話,你已經欠了一大堆的債,如果還想擺脫金瑣,我恨你一輩子!」
爾康一聽,紫薇儼然已經扣實了他和晴兒的罪,現在,還拉扯上金瑣!他百口莫辯,就氣了起來,大聲的說:「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好像我招惹了晴兒,我招惹了你,我又招惹了金瑣……好像我是一個到處留情的浪蕩子!你這樣誤會我,哪裡像我深愛的那個紫薇?哪裡配得上我這一片心!」
紫薇被大大的刺傷了,聲音也大了:「我是配不上!所以我不想高攀了,行嗎?」
爾康氣得臉色蒼白。心裡堵著千言萬語,一句也說不出來。為了她,和乾隆爭辯,為了她,幾乎和整個宮廷作戰,她居然如此輕易說出「從你生命裡退出」這種話!他傲然的一仰頭,大聲說:「行!」
爾康掉頭就走,衝出門去,砰然一聲,把門摜上了。
紫薇崩潰了,用手蒙住臉,心碎的哭了。
房門一開,小燕子和金瑣急急的跑了進來。
金瑣慌亂的喊:「小姐!小姐!怎麼回事?爾康少爺臉色發青,頭也不回的走了!你們談得不好嗎?吵架了嗎?」
紫薇只是哭,一語不發。
「喂!你們到底怎麼了?」小燕子問。
「我們結束了。」紫薇哽咽著。
金瑣著急起來:「什麼叫作結束了?你是皇上指給爾康少爺的,怎麼結束?」
「皇阿瑪也有管不著的事……」紫薇抬起淚眼,看小燕子和金瑣:「如果你們對我仁慈一點,請你們不要再對我提他的名字!」看到金瑣,她的心更加痛楚紛亂,可憐的金瑣,她該怎麼辦呢?「金瑣,你還是可以跟著他!」
金瑣心慌意亂的喊:「你說些什麼?你不跟他,我怎麼跟他?我是你的丫頭呀!」就抱往紫薇,拍著哄著:「小姐,什麼都別說了,你現在在氣頭上,說什麼都不算數!等到氣消了,我們再談,啊?」
紫薇接著金瑣,不禁淚落如雨了。
小燕子看著她們這樣,眼圈也紅了,心裡好難過。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小燕子和金瑣,不知道如何勸解紫薇,永琪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爾康。
「怎麼鬧得這麼嚴重嘛!你不是比我沉得住氣嗎?姑娘家的心思,你不是比我懂嗎?你記不記得採蓮的事件?那不過是我們在路上援助的一個姑娘,小燕子就氣得拿石頭砸我的腦袋!那次,你和爾泰還都說我不對!現在,你弄了一個晴兒,雖然不是你招惹的,但是,居然論及婚嫁,你要紫薇怎麼受得了?她和你說幾句重話,就是吃醋嘛!你不讓著她,安慰她,還跟她真生氣?」永琪振振有詞的埋怨著。
「我當然真生氣!」爾康氣呼呼的喊:「她跟我這樣走過大風大浪,還這麼沒有默契!算什麼知己?怎麼共度一生?什麼『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全是廢話!」
「你實在不能怪紫薇呀!你的事情也真多,以前一個塞婭,還好爾泰挺身而出,給你解圍!現在又來一個晴兒,誰還能幫你解圍呢?你要紫薇怎樣?心平氣和,溫溫柔柔,歡歡喜喜的接受晴兒嗎?」
「不是!我也不要接受晴兒呀,我一直不要呀!」爾康憤憤不平的說:「紫薇應該了解我,應該跟我站在同一戰線,來為我們的未來奮鬥,不是和我吵架,派我的不是!我已經好話說了一大車,她還是這樣誤解我,我怎麼能不氣呢?」
永琪在屋子裡兜圈子,想辦法。往爾康面前一站,說:「聽我說!後天就是十五,皇阿瑪允許她們兩個出門。我去跟小燕子說好,要她鼓動紫薇,一起出門去看蒙丹。到了會賓樓,你找個機會,跟她好好的談,把誤會通通解釋清楚!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