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兵器七十三難。會慶釘鈀七十四難。
竹節山遭難七十五難。玄英洞受苦七十六難。
趕捉犀牛七十七難。天竺招婚七十八難。
銅臺府監禁七十九難。凌雲渡脫胎八十難。
路經十萬八千里。聖僧歷難簿分明。
菩薩將難簿目過了一遍,急傳聲道:“佛門中九九歸真。聖僧受過八十難,還少 一難,不得完成此數。”即命揭諦:“趕上金剛,還生一難者。”
這揭諦得令,飛雲一駕向東來,一晝夜趕上八大金剛,附耳低言道:“……如此
如此,謹遵菩薩法旨,不得違誤。”八金剛聞得此言,刷的把風按下,將他四眾
連馬與經墜落下地。噫!正是那:
九九歸真道行難,堅持篤志立玄關。
必須苦煉邪魔退,定要修持正法還。
莫把經章當容易,聖僧難過許多般。
古來妙合參同契,毫髮差殊不結丹。
三藏腳踏了凡地,自覺心驚。八戒呵呵大笑道:“好好好,這正是要快得遲。” 沙僧道:“好好好,因是我們走快了些兒,教我們在此歇歇哩。”大聖道:“俗 語云:‘十日灘頭坐,一日行九灘。’”三藏道:“你三個且休鬥嘴,認認方 向,看這是甚麼地方?”沙僧轉頭四望道:“是這裏,是這裏。師父,你聽聽水 響。”行者道:“水響想是你的祖家了。”八戒道:“他祖家乃流沙河。”沙僧 道:“不是,不是,此通天河也。”三藏道:“徒弟呵,仔細看在那岸?”行者 縱身跳起,用手搭涼篷,仔細看了,下來道:“師父,此是通天河西岸。”三藏 道:“我記起來了。東岸邊原有個陳家莊。那年到此,虧你救了他兒女,深感我 們,要造船相送,幸白黿伏渡。我記得西岸上四無人煙,這番如何是好?”八戒 道:“只說凡人會作弊,原來這佛面前的金剛也會作弊。他奉佛旨,教送我們東 回,怎麼到此半路上就丟下我們?如今豈不進退兩難?怎生過去?”沙僧道: “二哥休報怨。我的師父已得了道,前在凌雲渡已脫了凡胎,今番斷不落水。教 師兄同你我都作起攝法,把師父駕過去也。”行者頻頻的暗笑道:“駕不去,駕 不去。”你看他怎麼就說個駕不去?若肯使出神通,說破飛昇之奧妙,師徒們就 一千個河也過去了。只因心裏明白,知道唐僧九九之數未完,還該有一難,故羈 留於此。
師徒們口裏紛紛的講,足下徐徐的行,直至水邊。忽聽得有人叫道:“唐聖僧, 唐聖僧,這裏來,這裏來。”四眾皆驚。舉頭觀看,四無人跡,又沒舟船,卻是 一個大白賴頭黿在岸邊探著頭叫道:“老師父,我等了你這幾年,卻才回也?” 行者笑道:“老黿,向年累你,今歲又得相逢。”三藏與八戒、沙僧都歡喜不 盡。行者道:“老黿,你果有接待之心,可上岸來。”那黿即縱身爬上河來。行 者叫把馬牽上他身,八戒還蹲在馬尾之後,唐僧站在馬頸左邊,沙僧站在右邊。 行者一腳踏著老黿的項,一腳踏著老黿的頭叫道:“老黿,好生走穩著。”那老 黿蹬開四足,踏水面如行平地,將他師徒四眾,連馬五口,馱在身上,徑回東岸 而來。誠所謂: 不二門中法奧玄,諸魔戰退識人天。 本來面目今方見,一體原因始得全。 秉證三乘隨出入,丹成九轉任周旋。 挑包飛杖通休講,幸喜還元遇老黿。
老黿馱著他們,屣波踏浪,行經多半日,將次天晚,好近東岸,忽然問曰:“老 師父,我向年曾央到西方見我佛如來,與我問聲歸著之事,還有多少年壽,果曾 問否?”原來那長老自到西天玉真觀沐浴,凌雲渡脫胎,步上靈山,專心拜佛, 及參諸佛菩薩聖僧等眾,意念只在取經,他事一毫不理,所以不曾問得老黿年 壽,無言可答。卻又不敢欺,打誑語,沉吟半晌,不曾答應。老黿即知不曾替他 問了,就將身一幌,唿喇的淬下水去,把他四眾連馬并經,通皆落水。咦!還喜 得唐僧脫了胎,成了道﹔若似前番,已經沉底。又幸白馬是龍,八戒、沙僧會 水,行者笑微微顯大神通,把唐僧扶駕出水,登彼東岸。只是經包、衣服、鞍轡 俱濕了。
師徒方登岸整理,忽又一陣狂風,天色昏暗,雷閃並作,走石飛沙。但見那: 一陣風,乾坤播蕩﹔一聲雷,振動山川。一個熌,鑽雲飛火﹔一天霧,大地遮 漫。風氣呼號,雷聲激烈。熌掣紅銷,霧迷星月。風鼓的沙塵撲面,雷驚的虎豹 藏形。熌晃的飛禽叫噪,霧漫的樹木無蹤。那風攪得個通天河波浪翻騰,那雷振 得個通天河魚龍喪膽。那熌照得個通天河徹底光明,那霧蓋得個通天河岸崖昏 慘。好風,頹山烈石松篁倒。好雷,驚蟄傷人威勢豪。好熌,流天照野金蛇走。 好霧,混混漫空蔽九霄。
諕得那三藏按住了經包,沙僧壓住了經擔,八戒牽住了白馬﹔行者卻雙手輪起鐵 棒,左右護持。原來那風、霧、雷、熌,乃是些陰魔作號,欲奪所取之經。勞攘 了一夜,直到天明,卻才止息。長老一身水衣,戰兢兢的道:“悟空,這是怎的 起?”行者氣呼呼的道:“師父,你不知就裏。我等保護你取獲此經,乃是奪天 地造化之功,可以與乾坤並久,日月同明,壽享長春,法身不朽。此所以為天地 不容,鬼神所忌,欲來暗奪之耳。一則這經是水濕透了﹔二則是你的正法身壓 住,雷不能轟,電不能照,霧不能迷﹔又是老孫輪著鐵棒,使純陽之性,護持住 了﹔及至天明,陽氣又盛:所以不能奪去。”三藏、八戒、沙僧方才省悟,各謝 不盡。
少頃,太陽高照。卻移經於高崖上,開包曬晾。至今彼處曬經之石尚存。他們又
將衣鞋都曬在崖傍,立的立,坐的坐,跳的跳。真個是:
一體純陽喜向陽,陰魔不敢逞強梁。
須知水勝真經伏,不怕風雷熌霧光。
自此清平歸正覺,從今安泰到仙鄉。
曬經石上留蹤跡,千古無魔到此方。
他四眾檢看經本,一一曬晾,早見幾個打魚人來到河邊,抬頭看見。內有認得的 道:“老師父可是前年過此河往西天取經的?”八戒道:“正是,正是。你是那 裏人?怎麼認得我們?”漁人道:“我們是陳家莊上人。”八戒道:“陳家莊離 此有多遠?”漁人道:“過此衝南有二十里就是也。”八戒道:“師父,我們把 經搬到陳家莊上曬去,他那裏有住有坐,又有得吃,就教他家與我們漿漿衣服, 卻不是好?”三藏道:“不去罷,在此曬乾了,就收拾找路回也。”
那幾個漁人行過南衝,恰遇著陳澄,叫道:“二老官,前年在你家替祭兒子的師 父回來了。”陳澄道:“你在那裏看見?”漁人回指道:“都在那石上曬經哩。 ”陳澄隨帶了幾個佃戶,走過衝來望見,跑近前跪下道:“老爺取經回來,功成 行滿,怎麼不到舍下,卻在這裏盤弄?快請,快請到舍。”行者道:“等曬乾了 經,和你去。”陳澄又問道:“老爺的經典、衣物,如何濕了?”三藏道:“昔 年虧白黿馱渡河西,今年又蒙他馱渡河東。已將近岸,被他問昔年託問佛祖壽年 之事,我本未曾問得,他遂淬在水內,故此濕了。”又將前後事細說了一遍。那 陳澄拜請甚懇,三藏無已,遂收拾經卷。不期石上把《佛本行經》沾住了幾卷, 遂將經尾沾破了。所以至今《佛本行經》不全,曬經石上猶有字跡。三藏懊悔 道:“是我們怠慢了,不曾看顧得。”行者笑道:“不在此,不在此。蓋天地不 全,這經原是全全的,今沾破了,乃是應不全之奧妙也,豈人力所能與耶?”師 徒們果收拾畢,同陳澄赴莊。
那莊上人家,一個傳十,十個傳百,百個傳千,若老若幼,都來接看。陳清聞 說,就擺香案在門前迎迓,又命鼓樂吹打。少頃到了,迎入。陳清領合家人眷, 俱出來拜見,拜謝昔日救兒女之恩。隨命看茶擺齋。三藏自受了佛祖的仙品、仙 餚,又脫了凡胎成佛,全不思凡間之食。二老苦勸,沒奈何,略見他意。孫大聖 自來不吃煙火食,也道:“勾了。”沙僧也不甚吃。八戒也不似前番,就放下 碗。行者道:“獃子也不吃了?”八戒道:“不知怎麼,脾胃一時就弱了。”遂 此收了齋筵,卻又問取經之事。三藏又將先至玉真觀沐浴,凌雲渡身輕,及至雷 音寺參如來,蒙珍樓賜宴,寶閣傳經,始被二尊者討人事未遂,故傳無字之經, 後復拜告如來,始得授一藏之數,并白黿淬水,陰魔暗奪之事,細細陳了一遍, 就欲拜別。
那二老舉家如何肯放,且道:“向蒙救拔兒女,深恩莫報。已創建一座院宇,名 之曰救生寺,專侍奉香火不絕。”又喚出原替祭之兒女陳關保、一秤金叩謝。復 請至寺觀看。三藏卻又將經包兒收在他家堂前,與他念了一卷《寶常經》。後至 寺中,只見陳家又設饌在此。還不曾坐下,又一起來請。還不曾舉箸,又一起來 請。絡繹不絕,爭不上手。三藏俱不敢辭,略略見意。只見那座寺果蓋得齊整: 山門紅粉膩,多賴施主功。一座樓臺從此立,兩廊房宇自今興。朱紅隔扇,七寶 玲瓏。香氣飄雲漢,清光滿太空。幾株嫩柏還澆水,數榦喬松未結叢。活水迎 前,通天疊疊翻波浪﹔高崖倚後,山脈重重接地龍。
三藏看畢,才上高樓。樓上果裝塑著他四眾之像。八戒看見,扯著行者道:“兄 長的相兒甚像。”沙僧道:“二哥,你的又像得緊,只是師父的又忒俊了些兒。” 三藏道:“卻好,卻好。”遂下樓來。下面前殿後廊,還有擺齋的候請。行者卻 問:“向日大王廟兒如何了?”眾老道:“那廟當年拆了。老爺,這寺自建立之 後,年年成熟,歲歲豐登,卻是老爺之福庇。”行者笑道:“此天賜耳,與我們 何與?但只我們自今去後,保你這一莊上人家子孫繁衍,六畜安生,年年風調雨 順,歲歲雨順風調。”眾等卻叩頭拜謝。
只見那前前後後,更有獻果獻齋的無限人家。八戒笑道:“我的蹭蹬。那時節吃 得,卻沒人家連請十請。今日吃不得,卻一家不了,又是一家。”饒他氣滿,略 動手,又吃勾八九盤素食﹔縱然胃傷,又吃了二三十個饅頭。已皆盡飽,又有人 家相邀。三藏道:“弟子何能,感蒙至愛。望今夕暫停,明早再領。”
時已深夜。三藏守定真經,不敢暫離,就於樓下打坐看守。將及三更,三藏悄悄 的叫道:“悟空,這裏人家。識得我們道成事完了。自古道:‘真人不露相,露 相不真人。’恐為久淹,失了大事。”行者道:“師父說得有理。我們趁此深 夜,人家熟睡,寂寂的去了罷。”八戒卻也知覺,沙僧盡自分明,白馬也能會 意。遂此起了身,輕輕的抬上馱垛,挑著擔,從廡廊馱出,到於山門,只見門上 有鎖。行者又使個解鎖法,開了二門、大門,找路望東而去。只聽得半空中有八 大金剛叫道:“逃走的,跟我來。”那長老聞得香風蕩蕩,起在空中。這正是: 丹成識得本來面,體健如如拜主人。
畢竟不知怎生見那唐王,且聽下回分解。
第一○○回 徑回東土 五聖成真
且不言他四眾脫身,隨金剛駕風而起。卻說陳家莊救生寺內多人,天曉起來,仍 治果餚來獻,至樓下,不見了唐僧。這個也來問,那個也來尋,俱慌慌張張,莫 知所措,叫苦連天的道:“清清把個活佛放去了。”一會家無計,將辦來的品 物,俱抬在樓上,祭祀燒紙。以後每年四大祭,二十四小祭。還有那告病的,保 安的,求親許願、求財求子的,無時無日,不來燒香祭賽。真個是金爐不斷千年 火,玉盞常明萬載燈。不題。
卻說八大金剛使第二陣香風,把他四眾,不一日送至東土,漸漸望見長安。原來 那太宗自貞觀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送唐僧出城,至十六年,即差工部官在西安關 外起建了望經樓接經。太宗年年親至其地。恰好那一日出駕復到樓上,忽見正西 方滿天瑞靄,陣陣香風。金剛停在空中叫道:“聖僧,此間乃長安城了。我們不 好下去,這裏人伶俐,恐泄漏吾像。孫大聖三位也不消去。汝自去傳了經與汝 主,即便回來,我在霄漢中等你,與你一同繳旨。”大聖道:“尊者之言雖當, 但吾師如何挑得經擔?如何牽得這馬?須得我等同去一送。煩你在空少等,諒不 敢誤。”金剛道:“前日觀音菩薩啟過如來,往來只在八日,方完藏數。今已經 四日有餘,只怕八戒貪圖富貴,誤了期限。”八戒笑道:“師父成佛,我也望成 佛,豈有貪圖之理?潑大粗人?都在此等我,待交了經,就來與你回向也。”獃 子挑著擔,沙僧牽著馬,行者領著聖僧,都按下雲頭,落於望經樓邊。
太宗同多官一齊見了,即下樓相迎道:“御弟來也?”唐僧即倒身下拜。太宗攙
起,又問:“此三者何人?”唐僧道:“是途中收的徒弟。”太宗大喜,即命侍
官:“將朕御車馬扣背,請御弟上馬,同朕回朝。”唐僧謝了恩,騎上馬。大聖
輪金箍棒緊隨,八戒、沙僧俱扶馬、挑擔,隨駕後共入長安。真個是:
當年清宴樂昇平,文武安然顯俊英。
水陸場中僧演法,金鑾殿上主差卿。
關文敕賜唐三藏,經卷原因配五行。
苦煉兇魔種種滅,功成今喜上朝京。
唐僧四眾隨駕入朝,滿城中無一不知是取經人來了。 卻說那長安唐僧舊住的洪福寺大小僧人,看見幾株松樹一顆顆頭俱向東,驚 訝道:“怪哉!怪哉!今夜未曾刮風,如何這樹頭都扭過來了?”內有三藏的舊 徒道:“快拿衣服來,取經的老師父來了。”眾僧問道:“你何以知之?”舊徒 曰:“當年師父去時,曾有言道:‘我去之後,或三五年,或六七年,但看松樹 枝頭若是東向,我即回矣。’我師父佛口聖言,故此知之。”急披衣而出。至西 街時,早已有人傳播說:“取經的人適才方到,萬歲爺爺接入城來了。”眾僧聽 說,又急急跑來,卻就遇著。一見大駕,不敢近前,隨後跟至朝門之外。
唐僧下馬,同眾進朝。唐僧將龍馬與經擔,同行者、八戒、沙僧,站在玉階之 下。太宗傳宣御弟上殿,賜坐。唐僧又謝恩坐了,教把經卷抬來。行者等取出, 近侍官傳上。太宗又問:“多少經數?怎生取來?”三藏道:“臣僧到了靈山, 參見佛祖,蒙差阿儺、伽葉二尊者先引至珍樓內賜齋,次到寶閣內傳經。那尊者 需索人事,因未曾備得,不曾送他,他遂以經與了。當謝佛祖之恩,東行,忽被 妖風搶了經去。幸小徒有些神通趕奪,卻俱拋擲散漫。因展看,皆是無字空本。 臣等著驚,復去拜告懇求。佛祖道:此經成就之時,有比丘聖僧將下山與舍衛國 趙長者家看誦了一遍,保祐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脫,止討了他三斗三升米粒黃 金,意思還嫌賣賤了,後來子孫沒錢使用。我等知二尊者需索人事,佛祖明知, 只得將欽賜紫金缽盂送他,方傳了有字真經。此經有三十五部,各部中檢了幾卷 傳來,共計五千零四十八卷。此數蓋合一藏也。”
太宗更喜,教:“光祿寺設宴在東閣酬謝。”忽見他三徒立在階下,容貌異常, 便問:“高徒果外國人耶?”長老俯伏道:“大徒弟姓孫,法名悟空,臣又呼他 為孫行者。他出身原是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人氏。因五百年前大鬧天 宮,被佛祖困壓在西番兩界山石匣之內,蒙觀音菩薩勸善,情願皈依。是臣到彼 救出,保護甚虧此徒。二徒弟姓豬,法名悟能,臣又呼他為豬八戒。他出身原是 福陵山雲棧洞人氏。因在烏斯藏高老莊上作怪,亦蒙菩薩勸善,虧行者收之。一 路上挑擔有力,涉水有功。三徒弟姓沙,法名悟淨,臣又呼他為沙和尚。他出身 原是流沙河作怪者,也蒙菩薩勸善,秉教沙門。那匹馬不是主公所賜者。”太宗 道:“毛片相同,如何不是?”三藏道:“臣到蛇盤山鷹愁澗涉水,原馬被此馬 吞之。虧行者請菩薩問此馬來歷,原是西海龍王之子,因有罪,也蒙菩薩救解, 教他與臣作腳力。當時變作原馬,毛片相同。幸虧他登山越嶺,跋涉崎嶇,去時 騎坐,來時馱經,亦甚賴其力也。”
太宗聞言,稱讚不已。又問:“遠涉西方,端的路程多少?”三藏道:“總記菩 薩之言,有十萬八千里之遠。途中未曾記數,只知經過了一十四遍寒暑。日日 山,日日嶺。遇林不小,遇水寬洪。還經幾座國王,俱有照驗的印信。”叫: “徒弟,將通關文牒取上來,對主公繳納。”當時遞上。太宗看了,乃貞觀一十 三年九月望前三日給。太宗笑道:“久勞遠涉,今已貞觀二十七年矣。”牒文上 有寶象國印、烏雞國印、車遲國印、西梁女國印、祭賽國印、朱紫國印、比丘國 印、滅法國印,又有鳳仙郡印、玉華州印、金平府印。太宗覽畢,收了。
早有當駕官請宴,即下殿攜手而行。又問:“高徒能禮貌乎?”三藏道:“小徒 俱是山村曠野之妖身,未諳中華聖朝之禮數,萬望主公赦罪。”太宗笑道:“不 罪他,不罪他。都同請東閣赴宴去也。”三藏又謝了恩,招呼他三眾,都到閣內 觀看。果是中華大國,比尋常不同。你看那: 門懸彩繡,地襯紅氈。異香馥郁,奇品新鮮。琥珀杯,玻璃盞,鑲金點翠﹔黃金 盤,白玉碗,嵌錦花纏。爛煮蔓菁,糖澆香芋。蘑菇甜美,海菜清奇。幾次添來 薑辣筍,數番辦上蜜調葵。麵觔椿樹葉,木耳豆腐皮。石花仙菜,蕨粉乾薇。花 椒煮萊菔,芥末拌瓜絲。幾盤素品還猶可,數種奇稀果奪魁。核桃柿餅,龍眼荔 枝。宣州繭栗山東棗,江南銀杏兔頭梨。榛松蓮肉葡萄大,榧子瓜仁菱米齊。橄 欖林檎,蘋婆沙果。慈菰嫩藕,脆李楊梅。無般不備,無件不齊。還有些蒸酥蜜 食兼嘉饌,更有那美酒香茶與異奇。說不盡百味珍饈真上品,果然是中華大國異 西夷。
師徒四眾與文武多官,俱侍列左右。太宗皇帝仍正坐當中。歌舞吹彈,整齊嚴
肅,遂盡樂一日。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