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鑫濤讓電話公司給我裝了新的電話,換掉了舊的號碼。那罵人電話再也打不進來了,可是,我那種詩情畫意的浪漫情懷也沒有了,歡樂的感覺也沒有了,連「被愛」的感覺都麻木了。只覺得自己又像少女時期一樣,掉進了一口冰冷的深井,說有多無助,就有多無助。
鑫濤氣沖沖的去查打電話的人,回來告訴我,那是個亂管間事的無聊份子。我悲哀的搖搖頭,那是誰都沒關係,她最起碼,也代表了一種心聲。我對鑫濤哀傷的說:
「保護我,讓我遠離傷害。要不然就放掉我,讓我自生自滅!」
「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錯!」鑫濤聲音都啞了。「讓你受這種侮辱,是我的錯!要我放掉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兩次撞車事件,已把我們牢牢綑住!我不會放掉你,如果我真的放掉了你,那才是我們生命中真正的大錯!現在,我知道我已經走到最後一步路,我必須面對選擇了!你不要再傷心,讓我去做我該做的事!一件早就該做的事!」
他回去了,開始和他的妻子談判離婚,這一談,就足足談了八年。鑫濤的前妻溫婉嫻淑,美麗高貴,有傳統所有的美德,相夫教子,逆來順受。就連我的存在,她也能淡然處之。她純靜如一湖無波之水,鑫濤卻強烈如燃燒的火炬。他們之間,不能諧調的地方,大概也在這種區分上吧。
談判離婚,竟談了八年之久,這也算一項紀錄吧!在這番漫長的談判中,我居然在朋友巧意的安排下,和鑫濤的前妻懇切的談了一次話。這又是一項創舉。
那天,我們兩個女人,在一位朋友的家中密談。朋友們好意的都避開了。我望著她,那麼恬靜,那麼端莊,即使面對的是我,她都不慍不怒,不溫不火,只是靜靜的瞅著我。忽然間,我對她就充滿了同情。這樣一個無辜的女人,為鑫濤付出了她的青春,她的愛心,又為鑫濤生了三個子女,最後卻莫名其妙的被判出局!這太殘忍了!在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真是千錯萬錯,實在不該接受鑫濤的感情,實在不該捲入別人的婚姻裡去!
我們相對無言了好久,才開始談話。我們談了很久,談了很多,也談得很深刻。如今,已無法把我們所談過的話,一一記下。只記得,談到最後,我很激動,很懇切,很真摯的對她說:
「如果你還愛他,不準備放棄他,就牢牢的守著他!他走到那裡,你跟到那裡,他可以來我家,你也可以來我家。只要你不給他機會,我就不會給他機會!無論如何,你是妻子呀!你可以名正言順的跟著他呀!」
她看了我半天,才吶吶的說了句:
「謝謝你的成全。」
我驀然間心中一痛,不禁慘然的笑了。
「這句話好像應該由我來說才對!你們是夫妻,已經『全』了,不『全』的是我呀!現在,既然你說了這句話,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那天鑫濤知道我們兩個居然面對面談了一下午的話,他蒼白著臉,跳著腳說:
「你們不會聯合起來,把我給三振出局吧!」
「不會,」我笑笑說:「總有一個人,會要你的。」我從上到下的看了他一遍,心中不禁嘆息,他一直不是我夢寐中的翩翩美男子,但他的細膩體貼,對我的無微不至,卻是我一生沒遇到過的,就連我十九歲的初戀,我那老師也不曾像他這樣對我察言觀色,處處用盡心機。
而我,我要放棄他了!徹底的放棄他了!
二十一、銜雲銜不住,築巢築不了
有一天,我很鄭重的告訴鑫濤:
「我要結婚了!」
他看了我一眼,不信任的問:
「你說什麼?」
「我要結婚了!」我重複了一遍。
他盯著我,好像我在說蒙古話。
「你要和誰結婚?」好半天,他才問。
「湯。」我說。湯和我相識多年,他旅居美國,家世顯赫,他本人溫文爾雅,很書卷味。多年前,他就對我下過一番工夫,因為我剛離婚未久,情緒正紛亂,對他並未注意。這年,他又從美國回來,依然未婚。我的女友幼青最欣賞他,要為他介紹女朋友,我和幼青忙著給他做媒,他也滿有興趣的接受。三番兩次,我和幼青陪著他見女友,他總要求我和他單獨談談,談清楚那位女友的身世和來龍去脈,談著談著,幼青不耐煩了,問:
「湯!你到底在搞些什麼?」
「唉!」湯嘆著氣說:「你們介紹的人確實不錯,可是,我愛紅娘呀!」
「湯!」幼青大叫:「我是有丈夫的,不跟你開玩笑!」
「還有一位紅娘呀!」湯說,微笑著,眼光深深的瞅著我。
我心中驀地一動。總是把身邊的男士當成「過客」,從來沒有對任何一位動心。因為鑫濤早已把我繫住。而這次,我正想抓住點新的機會,我正想了斷鑫濤所有的念頭,我正想給自己找個真正的歸宿……湯的及時出現,讓我似乎看到了一線曙光。
於是,有兩個星期,我避開鑫濤,和湯做進一步的交往,當湯離台前夕,他求婚,我考慮再三後,毅然答應了。只有這樣,我可以把鑫濤還給他的妻子,退出這場殘酷的遊戲。
所以,鑫濤對湯已經很熟悉,當我說出湯的名字時,他的臉色就頓時慘白起來。他死死的盯著我,說:
「你不愛他。」
「可以培養的。他幽默風趣有學問,正是我喜歡的典型。」
「你離不開台灣。」
「離得開的,我照樣寫作,你還是我的出版人。」
「小慶不會接受他的!」
「會的!他已經帶小慶出去玩過,小慶個性溫和,對誰都很親近。」
他跳了起來,把雙手放在我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