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人間興與敗。」
漁翁道:「李兄,你山中不如我水上生意快活。有一《西江月》為證:
紅蓼花繁映月,黃蘆葉亂搖風。碧天清遠楚江空,牽攪一潭星動。
入網大魚作隊,吞鉤小鱖成叢。得來烹煮味偏濃,笑傲江湖打鬨。」
樵夫道:「張兄,你水上還不如我山中的生意快活。亦有《西江月》為證:
敗葉枯藤滿路,破梢老竹盈山。女蘿乾葛亂牽攀,折取收繩殺擔。
蟲蛀空心榆柳,風吹斷頭松柟。採來堆積備冬寒,換酒換錢從俺。」
漁翁道:「你山中雖可比過,還不如我水秀的幽雅。有一《臨江仙》為證:
潮落旋移孤艇去,夜深罷棹歌來。簑衣殘月甚幽哉,宿鷗驚不起,天際
彩雲開。
困臥蘆洲無個事,三竿日上還捱。隨心儘意自安排,朝臣寒待漏,怎似
我寬懷。」
樵夫道:「你水秀的幽雅,還不如我山青更幽雅。亦有《臨江仙》可證:
蒼徑秋高拽斧去,晚涼抬擔回來。野花插鬢更奇哉,撥雲尋路出,待月
叫門開。
稚子山妻欣笑接,草床木枕攲捱。蒸梨炊黍旋鋪排,甕中新釀熟,真個
壯幽懷。」
漁翁道:「這都是我兩個生意,贍身的勾當,你卻沒有我閑時節的好處。有詩為
證。詩曰:
閑看蒼天白鶴飛,停舟溪畔掩蒼扉。
倚篷教子搓?線,罷棹同妻晒網圍。
性定果然如浪靜,身安自是覺風微。
綠簑青笠隨時著,勝掛朝中紫綬衣。」
樵夫道:「你那閑時又不如我的閑時好也。亦有詩為證。詩曰:
閑觀縹緲白雲飛,獨坐茅庵掩竹扉。
無事訓兒開卷讀,有時對客把棋圍。
喜來策杖歌芳徑,興到攜琴上翠微。
草履麻絛粗布被,心寬強似著羅衣。」
張稍道:「李定,我兩個真是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但散道詞章,不為 稀罕。且各聯幾句,看我們漁樵攀話何如?」李定道:「張兄言之最妙 。請兄先吟。」 「舟停綠水煙波內,家住深山曠野中。 偏愛溪橋春水漲,最憐岩岫曉雲蒙。 龍門鮮鯉時烹煮,蟲蛀乾柴日燎烘。 釣網多般堪贍老,擔繩二事可容終。 小舟仰臥觀飛雁,草徑斜欹聽唳鴻。 口舌場中無我分,是非海內少吾蹤。 溪邊掛晒繒如錦,石上重磨斧似鋒。 秋月暉暉常獨釣,春山寂寂沒人逢。 魚多換酒同妻飲,柴剩沽壺共子叢。 自唱自斟隨放蕩,長歌長嘆任顛風。 呼兄喚弟邀船夥,挈友攜朋聚野翁。 行令猜拳頻遞盞,拆牌道字漫傳鐘。 烹蝦煮蟹朝朝樂,炒鴨爊雞日日豐。 愚婦煎茶情散淡,山妻造飯意從容。 曉來舉杖淘輕浪,日出擔柴過大衝。 雨後披簑擒活鯉,風前弄斧伐枯松。 潛蹤避世妝痴蠢,隱姓埋名作啞聾。」
張稍道:「李兄,我才僭先起句,今到我兄,也先起一聯,小弟亦當續之。」 「風月佯狂山野漢,江湖寄傲老餘丁。 清閑有分隨瀟灑,口舌無聞喜太平。 月夜身眠茅屋穩,天昏體蓋箬簑輕。 忘情結識松梅友,樂意相交鷗鷺盟。 名利心頭無算計,干戈耳畔不聞聲。 隨時一酌香醪酒,度日三餐野菜羹。 兩束柴薪為活計,一竿鉤線是營生。 閑呼稚子磨鋼斧,靜喚憨兒補舊繒。 春到愛觀楊柳綠,時融喜看荻蘆青。 夏天避暑修新竹,六月乘涼摘嫩菱。 霜降雞肥常日宰,重陽蟹壯及時烹。 冬來日上還沉睡,數九天高自不寒。 八節山中隨放性,四時湖裏任陶情。 採薪自有仙家興,垂釣全無世俗形。 門外野花香豔豔,船頭綠水浪平平。 身安不說三公位,性定強如十里城。 十里城高防閫令,三公位顯聽宣聲。 樂山樂水真是罕,謝天謝地謝神明。」
他二人既各道詞章,又相聯詩句。行到那分路去處,躬身作別。張稍道:「李兄 呵,途中保重,上山仔細看虎。假若有些凶險,正是『明日街頭少故人』。」李 定聞言,大怒道:「你這廝憊懶!好朋友也替得生死,你怎麼咒我?我若遇虎遭 害,你必遇浪翻江。」張稍道:「我永世也不得翻江。」李定道:「『天有不測 風雲,人有暫時禍福。』你怎麼就保得無事?」張稍道:「李兄,你雖這等說, 你還沒捉摸﹔不若我的生意有捉摸,定不遭此等事。」李定道:「你那水面上營 生,極凶極險,隱隱暗暗,有甚麼捉摸?」張稍道:「你是不曉得。這長安城裏 ,西門街上,有一個賣卦的先生。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鯉,他就與我袖傳一課, 依方位,百下百著。今日我又去買卦,他教我在涇河灣頭東邊下網,西岸拋鉤, 定獲滿載魚蝦而歸。明日上城來,賣錢沽酒,再與老兄相敘。」二人從此敘別。
這正是:「路上說話,草裏有人。」原來這涇河水府有一個巡水的夜叉,聽見了 百下百著之言,急轉水晶宮,慌忙報與龍王道:「禍事了!禍事了!」龍王問: 「有甚禍事?」夜叉道:「臣巡水去到河邊,只聽得兩個漁、樵攀話,相別時, 言語甚是利害。那漁翁說:長安城裏,西門街上,有個賣卦先生,算得最准。他 每日送他鯉魚一尾,他就袖傳一課,教他百下百著。若依此等算准,卻不將水族 盡情打了?何以壯觀水府,何以躍浪翻波,輔助大王威力?」龍王甚怒,急提了 劍,就要上長安城,誅滅這賣卦的。旁邊閃過龍子、龍孫、蝦臣、蟹士、鰣軍師 、鱖少卿、鯉太宰,一齊啟奏道:「大王且息怒。常言道:『過耳之言,不可聽 信。』大王此去,必有雲從,必有雨助,恐驚了長安黎庶,上天見責。大王隱顯 莫測,變化無方,但只變一秀士,到長安城內訪問一番。果有此輩,容加誅滅不 遲﹔若無此輩,可不是妄害他人也?」
龍王依奏,遂棄寶劍,也不興雲雨,出岸上,搖身一變,變作一個白衣秀士,真 個: 丰姿英偉,聳壑昂霄。步履端祥,循規蹈矩。語言遵孔孟,禮貌體周文。身穿玉 色羅襴服,頭戴逍遙一字巾。
上路來,拽開雲步,徑到長安城西門大街上。只見一簇人,擠擠雜雜,鬧鬧哄哄 。內有高談闊論的道:「屬龍的本命,屬虎的相沖。寅辰巳亥,雖稱合局,但怕 的是日犯歲君。」龍王聞言,情知是賣卜之處。走上前,分開眾人,望裏觀看。 只見: 四壁珠璣,滿堂綺繡。寶鴨香無斷,磁瓶水恁清。兩邊羅列王維畫,座上高懸鬼 谷形。端溪硯,金煙墨,相襯著霜毫大筆﹔火珠林,郭璞數,謹對了臺政新經。 六爻熟諳,八卦精通。能知天地理,善曉鬼神情。一槃子午安排定,滿腹星辰佈 列清。真個那未來事,過去事,觀如月鏡﹔幾家興,幾家敗,鑑若神明。知凶定 吉,斷死言生。開談風雨迅,下筆鬼神驚。招牌有字書名姓,神課先生袁守誠。
此人是誰?原來是當朝欽天監臺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誠是也。那先生果然 相貌稀奇,儀容秀麗﹔名揚大國,術冠長安。龍王入門來,與先生相見。禮畢, 請龍上坐,童子獻茶。先生問曰:「公來問何事?」龍王曰:「請卜天上陰晴事 如何。」先生即袖傳一課,斷曰:「雲迷山頂,霧罩林梢。若占雨澤,准在明朝 。」龍王曰:「明日甚時下雨?雨有多少尺寸?」先生道:「明日辰時布雲,巳 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龍王笑曰:「此 言不可作戲。如是明日有雨,依你斷的時辰、數目,我送課金五十兩奉謝﹔若無 雨,或不按時辰、數目,我與你實說:定要打壞你的門面,扯碎你的招牌,即時 趕出長安,不許在此惑眾。」先生忻然而答:「這個一定任你。請了,請了。明 朝雨後來會。」
龍王辭別,出長安,回水府。大小水神接著,問曰:「大王訪那賣卦的如何?」 龍王道:「有,有,有。但是一個掉嘴口討春的先生。我問他幾時下雨,他就說 明日下雨。問他甚麼時辰,甚麼雨數,他就說辰時布雲,巳時發雷,午時下雨, 未時雨足,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我與他打了個賭賽:若果如他言,送他謝 金五十兩﹔如略差些,就打破他門面,趕他起身,不許在長安惑眾。」眾水族笑 曰:「大王是八河都總管,司雨大龍神,有雨無雨,惟大王知之。他怎敢這等胡 言?那賣卦的定是輸了,定是輸了。」
此時龍子、龍孫與那魚卿、蟹士正歡笑談此事未畢,只聽得半空中叫:「涇河龍 王接旨。」眾抬頭上看,是一個金衣力士,手擎玉帝敕旨,徑投水府而來。慌得 龍王整衣端肅,焚香接了旨。金衣力士回空而去。龍王謝恩,拆封看時,上寫著: 敕命八河總,驅雷掣電行: 明朝施雨澤,普濟長安城。
旨意上時辰、數目,與那先生判斷者毫髮不差。諕得那龍王魂飛魄散。少頃甦醒 ,對眾水族曰:「塵世上有此靈人,真個是能通天地理,卻不輸與他呵!」鰣軍 師奏云:「大王放心。要贏他有何難處?臣有小計,管教滅那廝的口嘴。」龍王 問計,軍師道:「行雨差了時辰,少些點數,就是那廝斷卦不准,怕不贏他?那 時捽碎招牌,趕他跑路,果何難也?」龍王依他所奏,果不擔憂。
至次日,點札風伯、雷公、雲童、電母,直至長安城九霄空上。他挨到那巳時方 布雲,午時發雷,未時落雨,申時雨止,卻只得三尺零四十點。改了他一個時辰 ,剋了他三寸八點。雨後發放眾將班師。他又按落雲頭,還變作白衣秀士,到那 西門裏大街上,撞入袁守誠卦舖,不容分說,就把他招牌、筆、硯等一齊捽碎。 那先生坐在椅上,公然不動。這龍王又掄起門板便打,罵道:「這妄言禍福的妖 人,擅惑眾心的潑漢!你卦又不靈,言又狂謬。說今日下雨的時辰、點數俱不相 對。你還危然高坐,趁早去,饒你死罪!」守誠猶公然不懼分毫,仰面朝天冷笑 道:「我不怕,我不怕。我無死罪,只怕你倒有個死罪哩。別人好瞞,只是難瞞 我也。我認得你,你不是秀士,乃是涇河龍王。你違了玉帝敕旨,改了時辰,剋 了點數,犯了天條。你在那剮龍臺上,恐難免一刀,你還在此罵我?」龍王見說 ,心驚膽戰,毛骨悚然。急丟了門板,整衣伏禮,向先生跪下道:「先生休怪。 前言戲之耳,豈知弄假成真,果然違犯天條,奈何?望先生救我一救﹔不然,我 死也不放你。」守誠曰:「我救你不得,只是指條生路與你投生便了。」龍曰: 「願求指教。」先生曰:「你明日午時三刻,該赴人曹官魏徵處聽斬。你果要性 命,須當急急去告當今唐太宗皇帝方好。那魏徵是唐王駕下的丞相,若是討他個 人情,方保無事。」
龍王聞言,拜辭含淚而去。不覺紅日西沉,太陰星上。但見: 煙凝山紫歸鴉倦,遠路行人投旅店。渡頭新雁宿汀沙,銀河現,催更籌,孤村燈 火光無焰。風裊爐煙清道院,蝴蝶夢中人不見。月移花影上欄杆,星光亂,漏聲 換,不覺深沉夜已半。
這涇河龍王也不回水府,只在空中。等到子時前後,收了雲頭,斂了霧角,徑來 皇宮門首。此時唐王正夢出宮門之外,步月花陰。忽然龍王變作人相,上前跪拜 ,口叫:「陛下,救我,救我。」太宗云:「你是何人?朕當救你。」龍王云: 「陛下是真龍,臣是業龍。臣因犯了天條,該陛下賢臣人曹官魏徵處斬,故來拜 求,望陛下救我一救。」太宗曰:「既是魏徵處斬,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前去。」 龍王歡喜,叩謝而去。
卻說那太宗夢醒後,念念在心。早已至五鼓三點,太宗設朝,聚集兩班文武官員 。但見那: 煙籠鳳闕,香藹龍樓。光搖丹扆動,雲拂翠華流。君臣相契同堯舜,禮樂威嚴近 漢周。侍臣燈,宮女扇,雙雙映彩﹔孔雀屏,麒麟殿,處處光浮。山呼萬歲,華 祝千秋。靜鞭三下響,衣冠拜冕旒。宮花燦爛天香襲,堤柳輕柔御樂謳。珍珠簾 ,翡翠簾,金鉤高控﹔龍鳳扇,山河扇,寶輦停留。文官英秀,武將抖搜。御道 分高下,丹墀列品流。金章紫綬乘三象,地久天長萬萬秋。
眾官朝賀已畢,各各分班。唐王閃鳳目龍睛,一一從頭觀看,只見那文官內是房 玄齡、杜如晦、徐世勣、許敬宗、王珪等,武官內是馬三寶、段志玄、殷開山、 程咬金、劉洪紀、胡敬德、秦叔寶等,一個個威儀端肅,卻不見魏徵丞相。唐王 召徐世勣上殿道:「朕夜間得一怪夢:夢見一人,迎面拜謁,口稱是涇河龍王, 犯了天條,該人曹官魏徵處斬,拜告寡人救他,朕已許諾。今日班前獨不見魏徵 ,何也?」世勣對曰:「此夢告准。須喚魏徵來朝,陛下不要放他出門,過此一 日,可救夢中之龍。」唐王大喜,即傳旨,著當駕官宣魏徵入朝。
卻說魏徵丞相在府,夜觀乾象,正爇寶香,只聞得九霄鶴唳,卻是天差仙使,捧 玉帝金旨一道,著他午時三刻,夢斬涇河老龍。這丞相謝了天恩,齋戒沐浴,在 府中試慧劍,運元神,故此不曾入朝。一見當駕官齎?來宣,惶懼無任﹔又不敢 違遲君命,只得急急整衣束帶,同旨入朝,在御前叩頭請罪。唐王道:「赦卿無 罪。」那時諸臣尚未退朝,至此,卻命捲簾散朝。獨留魏徵,宣上金鑾,召入便 殿,先議論安邦之策,定國之謀。將近巳末午初時候,卻命宮人:「取過大棋來 ,朕與賢卿對弈一局。」眾嬪妃隨取棋枰,鋪設御案。魏徵謝了恩,即與唐王對 弈,一遞一著,擺開陣勢。正合《爛柯經》云: 博弈之道,貴乎嚴謹。高者在腹,下者在邊,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法曰: 「寧輸一子,不失一先。」擊左則視右,攻後則瞻前。有先而後,有後而先。兩 生勿斷,皆活勿連。闊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與其戀子以求生,不若棄之而取 勝﹔與其無事而獨行,不若固之而自補。彼眾我寡,先謀其生﹔我眾彼寡,務張 其勢。善勝者不爭,善陣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亂。夫棋始以正合,終 以奇勝。凡敵無事而自補者,有侵絕之意﹔棄小而不救者,有圖大之心﹔隨手而 下者,無謀之人﹔不思而應者,取敗之道。《詩》云:「惴惴小心,如臨于谷。」 此之謂也。 詩曰: 棋盤為地子為天,色按陰陽造化全。 下到玄微通變處,笑誇當日爛柯仙。
君臣兩個對弈,此棋正下到午時三刻,一盤殘局未終,魏徵忽然俯伏在案邊,鼾 鼾盹睡。太宗笑曰:「賢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勞,創立江山之力倦,所以不覺盹 睡。」太宗任他睡著,更不呼喚。不多時,魏徵醒來,俯伏在地道:「臣該萬死 ,臣該萬死!卻才倦困,不知所為,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太宗道:「卿有何 慢罪?且起來,拂退殘棋,與卿從新更著。」
魏徵謝了恩,卻才撚子在手,忽聽得朝門外大呼小叫。原來是秦叔寶、徐茂公等 ,將著一個血淋的龍頭,擲在帝前,啟奏道:「陛下,海淺河枯曾有見,這般異 事卻無聞。」太宗與魏徵起身道:「此物何來?」叔寶、茂公道:「千步廊南, 十字街上,雲端裏落下這顆龍頭,微臣不敢不奏。」唐王驚問魏徵:「此是何說 ?」魏徵轉身叩頭道:「是臣才一夢斬的。」唐王聞言,大驚道:「賢卿盹睡之 時,又不曾見動身動手,又無刀劍,如何卻斬此龍?」魏徵奏道:「主公,臣的 身在君前,夢離陛下。身在君前對殘局,合眼朦朧﹔夢離陛下乘瑞雲,出神抖搜 。那條龍在剮龍臺上,被天兵將綁縛其中。是臣道:『你犯天條,合當死罪。我 奉天命,斬汝殘生。』龍聞哀苦,臣抖精神。龍聞哀苦,伏爪收鱗甘受死﹔臣抖 精神,撩衣進步舉霜鋒。扢扠一聲刀過處,龍頭因此落虛空。」
太宗聞言,心中悲喜不一。喜者,誇獎魏徵好臣,朝中有此豪傑,愁甚江山不穩 ?悲者,謂夢中曾許救龍,不期竟致遭誅。只得強打精神,傳旨著叔寶將龍頭懸 掛市曹,曉諭長安黎庶。一壁廂賞了魏徵,眾官散訖。
當晚回宮,心中只是憂悶。想那夢中之龍,哭啼啼哀告求生,豈知無常,難免此 患。思念多時,漸覺神魂倦怠,身體不安。當夜二更時分,只聽得宮門外有號泣 之聲,太宗愈加驚恐。正朦朧睡間,又見那涇河龍王手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首級, 高叫:「唐太宗,還我命來!還我命來!你昨夜滿口許諾救我,怎麼天明時反宣 人曹官來斬我?你出來,你出來,我與你到閻君處折辨折辨。」他扯住太宗,再 三嚷鬧不放。太宗箝口難言,只掙得汗流遍體。
正在那難分難解之時,只見正南上香雲繚繞,彩霧飄飄,有一個女真人上前,將 楊柳枝用手一擺,那沒頭的龍悲悲啼啼,徑往西北而去。原來這是觀音菩薩領佛 旨,上東土尋取經人,住此長安城都土地廟裏,夜聞鬼泣神號,特來喝退業龍, 救脫皇帝。那龍徑到陰司地獄具告不題。
卻說太宗甦醒回來,只叫:「有鬼!有鬼!」慌得那三宮皇后、六院嬪妃,與近 侍太監,戰兢兢,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