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leash your creativity and unlock your potential with MsgBrains.Com - the innovative platform for nurturing your intellect." » » Water Margin (水浒传) – Shi Nai'an

Add to favorite Water Margin (水浒传) – Shi Nai'an

Select the language in which you want the text you are reading to be translated, then select the words you don't know with the cursor to get the translation above the selected word!




Go to page:
Text Size:

  時遷卻把空皮匣子明明的拴在擔子上,吃了飯食,還了打火錢,挑上擔兒,出店 門便走。到二十里路上,撞見湯隆,兩個便入酒店裏商量。湯隆道:「你只依我從這 條路去。但過路上酒店,飯店,客店,--門上若見有白粉圈兒,--你便可就在那 店裏買酒買肉喫;客店之中,就便安歇;特地把這皮匣子放在他眼睛頭,離此間一程 外等我。」時遷依計去了。湯隆慢慢的喫了一回酒,卻投東京城裏來。

  且說徐寧家裏,天明,兩個婭嬛起來,只見樓門也開了,下面中門大間都不開; 慌忙家裏看時,一應物件都有。兩個婭嬛上樓來對娘子說道:「不知怎的,門戶都開 了!——卻不曾失了物件。」娘子便道:「五更裏,聽得梁上響,你說是老鼠廝打; 你且看那皮匣子沒甚事麽?」兩個婭嬛看了,只叫得苦:「皮匣子不知那裏去了!」 那娘子聽了,慌忙起來,道:「快央人去龍符宮裏報與官人知道,教他早來跟尋!」 婭嬛急急尋人去龍符宮報徐寧;連央了三四替人,都回來說道:「金鎗班直隨駕內苑 去了,外面都是親軍護禦守把,誰人能彀入去!直須等他自歸。」徐寧娘子並兩個婭 嬛如「熱傲註:金字旁敖。上螞蟻,」走頭無路,不茶不飯,慌做一團。

  徐寧直到黃昏時候,方才卸了衣袍服色,著當值的背了,將著金鎗,慢慢家來; 到得班門口,鄰舍說道:「娘子在家失盜!等候得觀察不見回來。」徐寧喫了一驚, 慌忙走到家裏。兩個婭嬛迎門道:「官人五更出去,卻被賊入閃將入來,單單只把梁 上那個皮匣子盜將去了!」徐寧聽罷,只叫那連聲的苦,從丹田底下直滾出口角來。 娘子道:「這賊正不知幾時閃在屋裏!….。」徐寧道:「別的都不打緊,這副鴈翎 甲乃是祖宗留傳四代之寶,不曾有失!花兒王太尉曾還我三萬貫錢,我不曾捨得賣與 他。恐怕久後軍前陣後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我只 推沒了。今次聲張起來,枉惹他人恥笑!今卻失去,如之奈何!」徐寧一夜睡不著, 思量道:「不知是甚麽盜了去?……也是曾知我這副甲的人!……。」娘子想道 :「敢是夜來滅了燈時,那賊己躲在家裏了?……。必然是有人愛你的,將錢問你 買不得,因此使這個高手賊來盜了去。你可央人慢慢緝訪出來,別作商議,且不要『 打草驚蛇。』」徐寧聽了,到天明起來,坐在家中納悶。

  早飯時分,只聽得有人扣問。當值的出去問了名姓,入來報道:「有個延安府湯 知寨兒子湯隆,特來拜望。」徐寧聽罷,教請進客位裏相見。湯隆見了徐寧,納頭拜 下,說道:「哥哥一向安樂?」徐寧答道:「聞知舅舅歸天去了,一者官身羈絆,二 乃路途遙遠,不能前來弔問。並不知兄弟信息。一向在何處?今次自何而來?」湯隆 道:「言之不盡!自從父親亡故之後,時乖運蹇,一向流落江湖。今從山東逕來京師 探望兄長。」徐寧道:「兄弟少坐。」便叫安排酒食相待。湯隆去包袱內取出兩錠蒜 條金,重有二十兩,送與徐寧,說道:「先父臨終之日,留下這些東西,教寄與哥哥 做遺念。爲因無心腹之人,不曾捎來。今次兄弟持地到京師納還哥哥。」徐寧道:「 感承舅舅如此掛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順處,怎麽報答!」湯隆道:「哥哥,休恁地 說。先父在日之時,常是想念哥哥這一身武藝,只恨山遙水遠,不能彀相見一面,因 此留這些物與哥哥做遺念。」徐甯謝了湯隆,交收過了,且安排酒來管待。

  湯隆和徐寧飲酒中間,徐寧只是眉頭不展,面帶憂容。湯隆起身道:「哥哥,如 何尊顔有些不喜?心中必有憂疑不決之事。」徐寧歎口氣道:「兄弟不知,一言難盡 !夜來家間被盜!」湯隆道:「不知失去了多少物事?」徐寧道:「單單只盜去了先 祖留下那副鴈翎鎖子甲,又喚作『賽唐猊。』昨夜失了這件東西,以此心不樂。」湯 隆道:「哥哥那副甲,兄弟也曾見來,端的無比。先父常常稱讚不盡。卻是放在何處 被盜了去?」徐寧道:「我把一個皮匣子盛著,拴縛在臥房中梁上;正不知賊人甚麽 時候入來盜了去。」湯隆問道:「卻是甚等樣皮匣子盛著?」徐寧道:「是個紅羊皮 匣子盛著,裏面又用香綿裹住。」湯隆失驚道:「紅羊皮匣子!……。」問道:「 不是上面有白線刺著綠雲頭如意,中間有獅子滾繡球的?」徐寧道:「兄弟,你那裏 見來?」湯隆道:「小弟夜來離城四十里在一個村店沽酒喫,見個鮮眼睛黑瘦漢子擔 兒上挑著。我見了,心中也自暗付道:『這個皮匣子是盛甚麽東西的?….。』臨 出店時,我問道:『你這皮匣子作何用?』那漢子應道:『原是盛甲的,如今胡亂放 些衣服。』必是這個人了。我見那廝卻似閃了腿的,一步步挑著了走。何不我們追趕 他去?」徐寧道:「若是趕得著時,卻不是天賜其便!」湯隆道:「既是如此,不要 耽擱,便趕去罷。」

  徐寧聽了,急急換上麻鞋,帶了腰刀,提條朴刀,便和湯隆兩個出了東郭門,拽 開腳步,迤邐趕來。前面見有白圈壁上酒店裏。湯隆道:「我們且喫碗酒了趕,就這 裏問一聲。」湯隆入得門坐下,便問道:「主人家,借問一聲,曾有個鮮眼黑瘦漢子 挑個紅羊皮匣子過去麽?」店主人道:「昨夜晚是有這般一個人挑著個紅羊皮匣子過 去了;一似腿上吃跌了的,一步一攧走。」湯隆道:「哥哥,你聽卻如何?」徐寧聽 了,做聲不得。兩個連忙還了酒錢,出門便去。前面又見一個客店,壁上有那白圈。 湯隆立住了腳,說道:「哥哥,兄弟走不動了,和哥哥且就這客店裏歇了,明日早去 趕。」徐寧道:「我卻是官身,倘或點名不到,官司必然見責,如之奈何?」湯隆道 :「這個不用兄長憂心,嫂嫂必自推個事故。」當晚又在客店裏問時,店小二答道: 「昨夜有一個鮮眼黑瘦漢子在我店歇了一夜,直睡到今日小日中方纔去了;口裏只問 山東路程。」湯隆道:「恁地,可以趕了。」當夜兩個歇了,次日起個四更,離了客 店,又迤邐趕來。湯隆但見壁上有白粉圈兒,便做買酒買食喫了問路,處處皆說得一

  看看天色又晚了,望見前面一所古廟,廟前樹下,時遷放著擔兒在那裏坐地。湯 隆看見,叫道:「好了!前面樹下那個不是哥哥盛甲的紅羊皮匣子?」徐寧見了,搶 向前來,一把揪住了時遷,喝道:「你這廝好大膽!如何盜了我這副甲來!」時遷道 :「住!住!不要叫!是我盜了你這副甲來,你如何卻要怎地?」徐寧喝道:「畜生 無禮!倒問我要怎的!」時遷道:「你且看匣子裏有甲也無!」湯隆便把匣子打開看 時,裏面卻是空的。徐寧道:「你這廝把我這副甲那裏去了!」時遷道:「你聽我說 :小人姓張,排行第一,泰安州人氏。本州有個財主要結識老种經略相公,知道你家 有這副鴈翎鎖子甲,不肯貨賣,特地使我同一個李三兩人來你家偷盜,許俺們一萬貫 。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下來,閃朒了腿,因此走不動,先教李三拿了甲去,只留得 空匣在此。你若要奈何我時,便到官司,就拚死我也不招!若還有肯鐃我時,我和你 去討來還你。」徐寧躊躇了半晌,決斷不下。湯隆便道:「哥哥,不怕他飛了去!只 和他去討甲!若無甲時,須有本處官司告理!」徐寧道:「兄弟也說得是。」三個廝 趕著,又投客店裏來歇了。徐甯,湯隆監住時遷一處宿歇。原來時遷故把些絹帛紮縛 了腿,只做閃朒了的。徐寧見他又走不動,因此十分中只有五分防他。三個又歇了一 夜,次日早起來再行。時遷一路買酒買肉陪告。又行了一日。

  次日,徐寧在路上心焦起來,不知畢竟有甲也無。正走之間,只見路傍邊三四個 頭口,拽出一輛空車了,背後一個駕車;傍邊一個客人,看著湯隆,納頭便拜。湯隆 問道:「兄弟因何到此?」那人答道:「鄭州做了買賣,要回泰安州去。」湯隆道: 「最好;我三個要搭車子,也要到泰安州去走一遭。」那人道:「莫說三個上車,再 多些也不計較。」湯隆大喜,叫與徐寧相見。徐寧問道:「此人是誰?」湯隆答道: 「我去年在泰安州燒香,結織得這個兄弟,姓李,名榮,是個有義氣的人。」徐寧道 :「既然如此,這張一又走不動,都上車子坐地。」只叫車客駕車子行。四個人坐在 車子上,徐寧問道:「張一,你且說我那個財主姓名。」時遷推託再三,說道:「他 是有名的郭大官人。」徐甯卻問李榮道:「你那泰安州曾有個郭大官人麽?」李榮答 道:「我那本州郭大官人是個上戶財主,專好結識官宦來往,門下養著多少閒人。」 徐寧聽罷,心中想道:「既有主在,必不礙事。……。」又見李榮一路上說些鎗棒 ,喝幾個曲兒,不覺又過了一日。

  看看到梁山泊只有兩程多路,只見李榮叫車客把葫蘆去沽些酒來,買些肉來,就 車子上喫三杯。李榮把出一個瓢來先傾一瓢來勸徐寧。徐寧一飲而盡。李榮再叫傾酒 ,車客假做手脫,把這葫蘆酒,都翻在地上。李榮喝叫車客再去沽些,只見徐寧口角 流涎,撲地倒在車子上了。李榮是誰?便是鐵叫子樂和。三個從車上跳將下來,趕著 車子,直送到旱地忽律朱貴酒店裏。衆人就把徐寧扛扶下船,都到金沙灘上岸。宋江 已有人報知,和衆頭領下山接著。

  徐寧此時麻藥己醒,衆人又用解藥解了。徐寧開眼見了衆人,喫了一驚,便問湯 隆道:「兄弟,你如何賺我來到這裏?」湯隆道:「哥哥聽我說:小弟今次聞知宋公 明招接四方豪傑,因此上在武岡鎮拜黑旋風李逵做哥哥,投托大寨入夥。今被呼延灼 用『連環甲馬』沖陣,無計可破,是小弟獻此『鈎鐮鎗法。』——只除是哥哥會使。 由此定這條計:使時遷先來偷了你的甲,卻教小弟賺哥哥上路;後使樂和假做李榮, 過山時,下了蒙汗藥,請哥哥上山來坐把交椅。」徐寧道:「卻是兄弟送了我也!」 宋江執杯向前陪告道:「見今宋江暫居水泊,專待朝廷招安,盡忠竭力報國,非敢貪 財好殺,行不仁不義之事。萬望觀察憐此真情,一同替天行道。」林沖也把盞陪話道 :「小弟亦到此間,兄長休要推卻。」徐寧道:「湯隆兄弟,你卻賺我到此,家中妻 子必被官司擒捉,如之奈何!」宋江道:「這個不妨,觀察放心;只在小可身上,早 晚便取寶眷到此完聚。」晁蓋,吳用,公孫勝都來與徐寧陪話,安排筵席作慶,一面 選揀精壯小嘍囉,學使鈎鐮鎗法,一面使戴宗和湯隆星夜往東京搬取徐寧老小。

  旬日之間,楊林自潁州取到彭圯老小;薛永自東京取到淩老小;李雲收買到五車 煙火藥料回寨。更過數日,戴宗,湯隆取到徐寧老小上山。徐寧見了妻子到來到,喫 了一驚,問是如何便到得這裏。妻子答道:「自你轉背,官司點名不到,我使了些金 銀首飾,只推道患病在床,因此不來叫喚。忽見湯叔叔著鴈翎甲來說道:『甲便奪得 來了,哥哥只是於路染病,將次死在客店裏,叫嫂嫂和孩兒便來看視。』把我賺上車 子,我又不知路逕,迤邐來到這裏。」徐寧道:「兄弟,好卻好了,只可惜將我這副 甲陷在家裏了!」湯隆笑道:「好教哥哥歡喜:打發嫂嫂上車之後,我便翻身去賺了 這甲,誘了這個婭嬛,收拾了家中莊有細軟,做一擔兒挑在這裏。」徐寧道:「恁地 時,我們不能彀回東京去了!」湯隆道:「我又教哥哥再知一件事來:在半路上撞見 一夥客人,我把哥哥雁翎甲穿了,搽畫了臉,說哥哥名姓,劫了那夥客人的財物,這 早晚,東京己自遍行文書捉拿哥哥。」徐寧道:「兄弟,你也害得我不淺!」晁蓋、 宋江都來陪話道:「若不是如此,觀察如何肯在這裏住?」隨即撥定房屋與徐寧安頓 老小。衆頭領且商議破連環馬軍之法。

  此時雷橫監造鈎鐮鎗已都完備,宋江,吳用等啓請徐寧教衆軍健學使鈎鐮鎗法。 徐寧道:「小弟今當盡情剖露,訓練衆軍頭目,揀選身材長壯之士。」衆頭領都在聚 義廳上看徐寧選軍,說那個鈎鐮鎗法。有分教:

    三千軍馬登時破,一個英雄指日降。

畢竟金鎗班徐寧怎的教演鈎鐮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徐寧教使鈎鐮鎗 宋江大破連環馬

話說晁蓋,宋江、吳用、公孫勝,與衆頭領就聚義廳啓請徐寧教鈎鐮鎗法。衆人

看徐寧時,果是一表好人物,六尺五六長身體,團團的一個白臉,三牙細黑髭髯,十 分腰圍膀闊。選軍已罷,便下聚義廳來,拿起一把鈎鐮鎗自使一回。衆人見了喝采。 徐寧便教衆軍道:「但凡馬上使這般軍器,就腰胯裏做步上來,上中七路,三鈎四撥 ,一搠一分,共使九個變法。若是步行使這鈎鐮鎗,亦最得用。先使人步四撥,蕩開 門戶;十二步一變;十六步大轉身。分鈎鐮搠繳二十四步,挪上攢下,鈎東撥西;三 十六步,渾身蓋護,奪硬鬬強。此是『鈎鐮鎗正法。』」有詩訣爲證:

    四撥三鈎通七路,共分九變合神機。二十四步挪前後,一十六翻大轉圍。

徐寧將正法一路路教演,教衆頭領看。衆軍漢見了徐寧使鈎鐮鎗,都喜歡。就當 日爲始,將選揀精銳壯健之人曉夜習學。又教步軍藏林伏草,鈎蹄拽腿:下面三路暗 法。不到半月之間,教成山寨五七百人。宋江並衆頭領看了大喜,準備破敵。

  卻說呼延灼自從折了彭圯、淩振,每日只把馬軍來水邊搦戰。山寨中只教水軍頭 領牢守各處灘頭,水底釘了暗樁。呼延灼雖是在山西山北兩路山哨,決不能彀到山寨 邊。梁山泊卻叫淩振製造了諸般水砲,尅日定時下山對敵。學使鈎鐮鎗軍士已都成熟 。宋江道:「不才淺見,未知合衆位心意否?」吳用便道:「願聞其略。」宋江道: 「明日並不用一騎馬軍,衆頭領都是步戰。孫,吳兵法卻利於山林沮澤。今將步軍下 山,分作十隊誘敵;但見軍馬沖掩將來,都望蘆葦荊棘林中亂走。卻先把鈎鐮鎗軍士 埋伏在彼,每十個會使鈎鐮鎗的,問著十個撓鈎手,但見馬到,一攪鈎翻,便把撓鈎 搭將入去捉了。平川窄路也如此埋伏。此法如何?」吳學究道:「正應如此藏兵捉將 。」徐寧道:「鈎鐮鎗並撓鈎,正是此法。」

  宋江當日分撥十隊步軍人馬。劉唐、杜遷,引一隊,穆弘、穆春引一隊,楊雄、 陶宗旺引一隊,朱仝、鄧飛引一隊,解珍、解寶引一隊,鄒淵、鄒閏引一隊,一丈青 、王矮虎引一隊,薛永,馬麟引一隊,燕順、鄭天壽引一隊,楊林、李雲引一隊:這 十隊步軍先行下山誘引敵軍。再差李俊、張橫、張順、三阮、童威、童猛、孟康九個 九個水軍頭領,乘駕戰船接應;再叫花榮、秦明、李應、柴進、孫立、歐鵬,六個頭 領乘馬引軍,只在山邊搦戰,淩振、杜興專放號砲;卻叫徐寧、湯隆總行招引使鈎鐮 鎗軍士。中軍宋江、吳用、公孫勝,戴宗、呂方、郭盛總制軍馬指揮號令;其餘頭領 俱各守寨。宋江分撥已定。是夜三更,先載使鈎鐮鎗軍士過渡,四面去分頭埋伏已定 。四更,卻渡十隊步軍過去。淩振,杜興,載過風火砲架,上高處去豎起砲架,擱上 火砲。徐寧,湯隆,各執號帶渡水。平明時分,宋江守中軍人馬隔水擂鼓呐喊搖旗。

  呼延灼正在中軍帳內,聽得探子報知,傳令便差先鋒韓滔先來出哨,隨即銷上連 環甲馬。呼延灼全身披掛,騎了踢雪鳥騅馬,仗著雙鞭,大驅軍馬殺奔梁山泊來。隔 水望見宋江引著許多人馬,呼延灼教擺開馬軍。先鋒韓滔來與呼延灼商議道:「正南 上一隊步軍不知多少的。」呼延灼道:「休問他多少,只顧把連環馬衝將去!」韓滔 引著五百馬軍飛哨出去,又見東南上一隊軍兵起來。卻欲分兵去哨,只西南上又擁起 一隊旗號,招颭呐喊。韓滔再引軍回來,對呼延灼道:「南邊三隊賊都是梁山泊旗號 。」呼延灼道:「這廝許多時不出來廝殺,必有計策。」說猶未了,只聽得北邊一聲 砲響,呼延灼罵道:「這砲必是淩振從賊,教他施放!」衆人平南一望,只見北邊又 擁起三隊旗號。呼延灼對韓滔道:「此必是賊人奸計!我和你把人馬分爲兩路:我去 殺北邊人馬,你去殺南邊人馬。」正欲分兵之際,只見西邊又是四隊人馬起來,呼延 灼心慌;又聽得正北上連珠砲響,一帶直接到土坡上。那一個母砲周圍接著四十九個 子砲,名「子母砲,」響處風威大作。呼延灼軍兵不戰自亂,急和韓滔各引馬步軍兵 四下衝突。這十隊步軍,東趕東走,西趕西走。呼延灼看了大怒,引兵望北衝將來。 宋江軍兵盡投蘆葦中亂走。呼延灼大驅連環馬,捲地而來,那甲馬一齊跑發,收勒不 住,盡望敗葦折蘆之中枯草荒林之內跑了去。只聽裏面唿哨響處,鈎鐮鎗一齊舉手, 先鈎倒兩邊馬腳,中間的甲馬便自咆哮起來。那撓鈎手軍士一齊搭住,蘆葦中只顧縛 人。呼延灼見中了鈎鐮鎗計便勒馬回南邊去趕韓滔。背後風火砲當頭打將下來;這邊 那邊,漫山遍野,都是步軍追趕著。韓滔呼延灼部領的連環甲馬亂滾滾都顛入荒草蘆 葦之中,盡被捉了。二人情知中了計策,縱馬去四面跟尋馬軍奪路奔走時,更兼那幾 條路上麻林般擺著梁山泊旗號;不敢投那幾條路走,一直便望西北上來。行不到五六 里路,早擁出一隊強人,當先兩個好漢攔路——一個是沒遮攔穆弘,一個是小遮攔穆 春。——撚兩條朴刀,大喝道:「敗將休走!」呼延灼忿怒,舞起雙鞭,縱馬直取穆 弘,穆春。略鬬四五合,穆春便走。呼延灼只怕中了計,不來追趕,望正大路而走。 山坡下又轉出一隊強人。當先兩個好漢攔路;一個是兩頭蛇解珍,一個雙尾蠍解寶。 各挺鋼叉,直奔前來。呼延灼舞起雙鞭來戰兩個。鬬不到五七合,解珍解寶拔步便走 。呼延灼趕不過半里多路,兩邊鑽出二十四把鈎鐮鎗,著地捲將來。呼延灼無心戀戰 ,撥轉馬頭望東北上大路便走;又撞著王矮虎,一丈青——夫妻二人——截住去路。 呼延灼見路徑不平,四下兼有荊棘遮攔,拍馬舞鞭,殺開路直衝過去。王矮虎,一丈 青趕了一直趕不上,呼延灼自投東北上去了,殺得大敗虧輸,雨零星亂。

  宋江鳴金收軍回山,各請功賞。三千連環甲馬,有停半被鈎鐮鎗撥倒,傷損了馬 蹄,剝去皮甲,把來做菜馬;二停多好馬,牽上山去餵養,作坐馬。帶甲軍士都被生 擒上山。五千步軍,被三面圍得緊急,有望中軍躲的,都被鈎鐮鎗拖翻捉了;望水邊 逃命的,盡被水軍頭領圍裹上船去,拽過灘頭,拘捉上山。先前被拿去的馬匹並捉去 軍士盡行復奪回寨。把呼延灼寨柵盡數拆來,水邊泊內,搭蓋小寨。再造兩處做眼酒 店房屋等項,仍前著孫新,顧大嫂,石勇,時遷兩處開店。劉唐,杜遷拿得韓滔,把 來綁縛解到山寨。宋江見了,親解其縛,請上廳來,以禮陪話,相待筵宴,令彭圯, 淩振說他入夥。韓滔也是七十二煞之數,自然意氣相投,就梁山泊做了頭領。宋江便 教修書,使人往陳州投取韓滔老小來山寨中完聚。宋江喜得破了連環馬,又得了許多 軍馬衣甲盔刀,每日做筵席慶功;仍舊調撥各路守把,提防官兵,不在話下。

  卻說呼延灼折了許多官軍人馬,不敢回京,獨自一個騎著那匹踢雪烏騅馬,把衣 甲拴在馬上,於路逃難;卻無盤纏;解下束腰金帶,賣來盤纏。在路尋思道:「不想 今日閃得我如此!卻是去投誰好?….。」猛然想起:「青州慕容知府舊與我有一面 相識,何不去那裏投奔他?…..。卻打慕容貴妃的關節,那時再引軍來報讎不遲!」

  在路行了二日,當晚又饑又渴,見路傍一個村酒店,呼延灼下馬,把馬拴住在門 前樹上;入來店內,把鞭子放在桌上,坐下了,叫酒保取酒肉來喫。酒保道:「小人 這裏只賣酒。要肉時,村裏卻纔殺羊;若要,小人去回買。」呼延灼把腰裏料袋解下 來,取出些金帶倒換的碎銀兩,把與酒保,道:「你可回一腳羊肉與我煮了,就對付 草料,餵養我這匹馬。今夜只就你這裏宿一宵,明日自投青州府裏去。」酒保道:「 官人,此間宿不妨,只是沒好床帳。」呼延灼道:「我出軍的人,但有歇處便罷。」 酒保拿了銀子自去買羊肉。呼延灼把馬背上捎的衣甲取將下來,鬆了肚帶,坐在門前 。等了半晌,只見酒保提一腳羊肉歸來。呼延灼便叫煮了,回三觔麵來打餅,打兩角 酒來。酒保一面煮肉打餅,一面燒腳湯與呼延灼洗了腳,便把馬牽放屋後小屋下。酒 保一面切草煮料,呼延灼先討熱酒喫了一回。少刻肉熟,呼延灼叫酒保也與他些酒肉 吃了,分付道:「我是朝廷軍官,爲因收捕梁山泊失利,待往青州投慕容知府。你好 生與我餵養這匹馬,——是今上御賜的,名爲『踢雪烏騅馬。』明日我重重賞你。」 酒保道:「感承相公。卻有一件事教相公得知;離此間不遠有座山,喚做桃花山。山 上有一夥強人,——爲頭的是打虎將李忠,第二個是小霸王周通。——聚集著五七百 小嘍囉,打家劫舍,時常來攪惱村坊。官司累次著仰捕盜官軍來收捕他不得。相公夜 間須用小心醒睡。」呼延灼說道:「我有萬夫不當之勇,便道那廝們全夥都來也待怎 生!只與我好生喂養這匹馬。」吃了一回酒肉餅子。酒保就店裏打了一鋪,安排呼延 灼睡了。

  一者呼延灼連日心悶,二乃又多了幾杯酒,就和衣而臥。一覺直睡到三更方醒, 只聽得屋後酒保在那裏叫屈起來。呼延灼聽得,連忙跳將起來,提了雙鞭,走去屋後 問道:「你如何叫屈?」酒保道:「小人起來上草,只見籬笆推翻,被人將相公的馬 偷將去了!遠遠地望見三四里火把尚明,一定是那裏去了!」呼延灼道:「那裏卻是 何處?」酒保道:「眼見那條路上正是桃花山小嘍囉偷得去了!」呼延灼吃了一驚, 便叫酒保引路,就田塍上趕了二三里。火把看看不見,正不知投那裏去了。呼延灼說 道:「若無了御賜的馬,卻怎的是好!..。」酒保道「相公明日須去州裏告了,差官 軍來剿捕,方能奪回這匹馬。」

  呼延灼悶悶不已,坐到天明,叫酒保挑了衣甲,逕投青州;來到城裏時,天色已 晚了,且在客店裏歇了一夜;次日天曉,逕到府堂階下,參拜了慕容知府。知府大驚 ,問道:「聞知將軍收捕梁山泊草寇,如何卻到此間?」呼延灼只得把上項訴說了一 遍。慕容知府聽了道:「雖是將軍折了許多人馬,此非慢功之罪,中了賊人奸計,亦 無奈何。下官所轄地面多被草寇侵害。將軍到此,可先掃清桃花山,奪取那匹御賜的 馬;卻連那二龍山,白虎山兩處強人一發剿捕了時,下官自當一力保奏,再教將軍引 兵復讎,如何?」呼延灼再拜道:「深謝恩相主監。若蒙如此,誓當效死報德!」慕 容知府教請呼延灼去客房裏暫歇,一面更衣宿食。那挑甲酒保,自叫他回去了。

  一住三日,呼延灼急欲要這匹御賜馬,又來稟復知府,便教點軍。慕容知府便點 馬步軍二千,借與呼延灼,又與了一匹青騌馬。呼延灼謝了恩相,披掛上馬,帶領軍 兵前去奪馬,逕往桃花山進發。

  且說桃花山上打虎將李忠與小霸王周通自得了這匹踢雪烏騅馬,每日在山上慶喜 飲酒。當日有伏路小嘍囉報道:「青州軍馬來也!」小霸王周通起來道:「哥哥守寨 ,兄弟去退官軍。」便點起一百嘍囉,綽鎗上馬,下山來迎敵官軍。

  卻說呼延灼引起二千兵馬來到山前,擺開陣勢。呼延灼出馬厲聲高叫:「強賊早 來受縛!」小霸王周通將小嘍囉一字擺開,便挺鎗出馬。呼延灼見了,便縱馬向前來 戰。周通也躍馬來迎。二馬相交,鬬不到六七合,周通氣力不加,撥轉馬頭,往山上 便走。呼延灼趕了一直,怕有計策,急下山來紮住寨柵,等候再戰。

  卻說周通回寨,見了李忠,訴說:「呼延灼武藝高強,遮攔不住,只得且退上山 。倘或趕到寨前來,如之奈何!」李忠道:「我聞二龍山寶珠寺花和尚魯智深在彼, 多有人伴;更兼有個甚麽青面獸楊志,又新有個行者武松,多有萬夫不當之勇。不如 寫一封書,使小嘍囉去那裏求救。若解得危難,拚得投托大寨,月終納他些進奉也好 。」周通道:「小弟也多知他那裏豪傑;只恐那和尚記當初之事,不肯來救。」李忠 笑道:「不然,也是個直性的人,使人到彼,必然親引軍來救我。」周通道:「哥哥 也說得是。」就寫了一封書,差兩個了事的小嘍囉,從山滾將下去,取路投二龍山來 。行了兩日,早到山下,那裏小嘍囉問了備細來情。

  且說寶珠寺裏,大殿上坐著三個頭領:爲首是花和尚魯智深,第二是青面獸楊志 ,第三是行者二郎武松。前面山門下,坐著四個小頭領:一徊是金眼彪施恩,原是孟 州牢城施管營的兒子,爲因武松殺了張都監一家人口,官司著落他家追捉凶身,以此 連夜挈家逃走在江湖上,後來父母俱亡,打聽得武松在二龍山,連夜投奔入夥;一個 是操刀鬼曹正,原是同魯智深,楊志奪取寶珠寺,殺了鄧龍,後來入夥;一個是菜園 子張青,一個是母夜叉孫二娘,夫妻兩個,原是孟州道十字坡賣人肉鏝頭的,因魯智 深,武松連連寄書招他,亦來投奔入夥。曹正聽得說桃花山有書,先來問了詳細,直 上殿上稟復三個大頭領知道。智深道:「洒家當初離五臺山時,到一個桃花村投宿, 好生打了那撮烏一頓。那廝卻爲認得洒家,倒請上山去吃了一日酒,結識洒家爲兄, 卻便留俺做個寨主。俺見這廝們慳吝,被俺偷了若干金銀酒器撒開他。如今卻來求救 ,且放那小嘍囉上關來,看他說甚麽。」曹正去不多時,把那嘍囉引到殿下,唱了喏 ,說道:「青州慕容知府近日收得個進征梁山泊失利的雙鞭呼延灼。如今慕容知府先 教掃蕩俺這裏桃花山,二龍山,白虎山幾座山寨,卻借軍與他收捕梁山泊復讎。俺的 頭領今欲啓請大頭領將軍下山相救;明朝無事了時,情願來納進奉。」楊志道:「俺 們各守山寨,保護山頭,本不去救應的是。洒家一者怕壞了江湖上豪傑;二者恐那廝 得了桃花山便小覰了洒家這裏;可留下張青、孫二娘、施恩、曹正看守寨柵,俺三個 親自走一遭。」隨即點起五百小嘍囉,六十餘騎軍馬。各帶了衣甲軍器,逕往桃花山 來。

  卻說李忠知二龍山消息,自引了三百小嘍囉下山策應。呼延灼聞知,急領所部軍 馬,攔路列陣,舞鞭出馬,來與李忠相殺。原來李忠祖貫濠州定遠人氏,家中祖傳, 靠使鎗棒爲生;人見他身材壯健,因此呼他做打虎將。當時下山來與呼延灼交戰,卻 如何敵得呼延灼過;鬬了十合之上,見不是頭,撥開軍器便走。呼延灼見他本事低微 ,縱馬趕上山來。小霸王周通正在半山裏看見,便飛下鵝卵石來。呼延灼慌忙回馬下 山來,只見官軍迭頭呐喊。呼延灼便問道:「爲何呐喊?」後軍答道:「遠望見一彪 軍馬飛奔而來!」呼延灼聽了,便來後軍隊裏看時。見塵頭起處,當頭一個胖大和尚 ,騎了一匹白馬,正是花和尚魯智深,在馬上大喝道:「那個是梁山泊殺敗的撮鳥, 敢來俺這裏唬嚇人!」呼延灼道:「先殺你這個禿驢,豁我心中怒氣!」魯智深輪動 鐵禪仗,呼延灼舞起雙鞭,二馬相交,兩邊呐喊。鬬至四五十合不分勝敗。呼延灼暗 暗喝采道:「這個和尚倒恁地了得!」兩邊鳴金,各自收軍暫歇。呼延灼少停,卻耐 不得,再縱馬出陣,大叫:「賊和尚!再出來與你定個輸贏,見個勝敗!」魯智深卻 待正要出馬,楊志叫道:「大哥少歇,看洒家去捉這廝!」舞刀出馬來與呼延灼交鋒 。兩個鬬到四五十合,不分勝敗。呼延灼又暗暗采道:「怎的那裏走出這兩個來!恁 地了得!不是綠林中手段!」楊志也見呼延灼武藝高強,賣個破綻,撥回馬,跑回本 陣。呼延灼也勒轉馬頭,不來追趕。兩邊各自收軍。魯智深便和楊志商議道:「俺們 初到此處,不宜逼近下寨。且退二十里,明日卻再來廝殺。」帶領小嘍囉,自過附近 山岡下寨去了。

  卻說呼延灼在帳中納悶,心內想道:「指望到此勢如破竹,便拿了這夥草寇,怎 知卻又逢著這般 對手!我直如此命薄!」正沒擺佈處,只見慕容知府使人喚道:「 叫將軍且領兵回來保守城中。今有白虎山,強入孔明,孔亮引人馬來青州劫牢。怕府 庫有失,特令來請將軍回城守備。」呼延灼聽了,就這機會,帶領軍馬,連夜回青州 去了。

  次日,魯智深和楊志,武松又引了小嘍囉搖旗呐喊,直到山下來看時,一個軍馬 也無了,倒喫了一驚。山上李忠、周通,引人下來拜請三立頭領上到山寨裏,殺羊宰 馬,筵席相待,一面使人下山探聽前路消息。

  且說呼延灼引軍回到城下,卻見了一彪軍馬,正來到城邊。爲頭的乃是白虎山下 孔太公兒子毛頭星孔明,獨火星孔亮。兩個因和本鄉一個財主爭競,把他一門良賤盡 都殺了,聚集起五七百人,占住白虎山,打家劫舍;因爲青州城裏有他的叔叔孔賓, 被慕容知府捉下,監在牢裏,孔明、孔亮特地點起山寨小嘍囉來打青州,要救叔叔出 去。正迎著呼延灼軍馬,兩邊擁著,敵住廝殺。呼延灼便出馬到陣前。慕容知在城樓 上觀看,見孔明當先挺鎗出馬,直取呼延灼。兩馬相交,鬬到二十餘合,呼延灼要在 知府跟前顯本事;又值孔明武藝低微,只辦得架隔遮攔;鬬到間深裏,呼延灼就馬上 把孔明活捉了去,孔亮只得引了小嘍囉便走。慕容知府城樓上指著,叫呼延灼引兵去 趕,官兵一俺,活捉得百十餘人。孔亮大敗,四散奔走,至晚尋個古廟安歇。

  卻說呼延灼活捉得孔明,解入城中,來見慕容知府。知府大喜,叫把孔明大枷釘 下牢裏,和孔賓一處監收。一面賞勞三軍,一面管待呼延灼,備問桃花山消息。呼延 灼道:「本待是『甕中捉氅,手到拿來,』無端又被一夥強人前來救應。數內一個和 尚,一個青臉大漢,二次交鋒,各無勝敗。這個武藝不比尋常,不是綠林中手段;因 此未曾拿得。」慕容知府道:「這個和尚便是延安府老种經略帳前軍官提轄魯達;今 次落髮爲僧,喚做花和尚魯智深。這一個青臉大漢亦是東京殿帥府制使官,喚做青面 獸楊志。再有一個行者,喚做武松,原是景陽岡打虎的武都頭。——這三個占住了二 龍山,打家劫舍,累次拒敵官軍,殺了三五個捕盜官,直至如今,未曾捉得!」呼延 灼道:「我見這廝們武藝精熟,原是楊制使,魯提轄,真名不虛傳!——恩相放心, 呼延灼今日在此,少不得一個個活捉了解官!」知府大喜,設筵管待己了,且請房客 內歇,不在話下。

  卻說孔亮引了敗殘人馬,正行之間,猛可裏樹林中撞出一彪人馬,當先一籌好漢 ,便是行者武松。孔亮慌忙滾鞍下馬,便拜道:「壯士無恙?」武松連忙答應,扶起 問道:「聞知足下弟兄們占住白虎山聚義,幾次要來拜望;一者不得下山,二乃路途 不順,以此難得相見。今日有事到此?」孔亮把救叔叔孔賓陷兄之事告訴了一遍。武 松道:「足下休慌。我有六七個弟兄,現在二龍山聚義。今爲桃花山,李忠,周通, 被青州官軍攻擊得緊,來我山寨求救。魯,楊二頭領同了孩兒們先來與呼延灼交戰, 兩個廝併了一日,不知何故,呼延灼忽然夜間去了。桃花山留我弟兄三人筵宴,把這 踢雪馬送與我們。今我部領頭隊人馬回山,他二位隨後便到。我叫他去打青州,救你 叔兄如何?」孔亮拜謝武松。等了半晌,只見魯智深,楊志兩個並馬都到。武松引孔 亮拜見二位,備說:「那時我與宋江在他莊上相會,多有相擾。今日俺們可以義氣爲 重,聚集三山人馬,攻打青州,殺了慕容知府,擒獲呼延灼,各取府庫錢糧,以供山 寨之用,如何?」魯智深道:「洒家也是這般思相。便使人去桃花山報知,叫李忠, 周通,引孩兒們來,俺三處一同去打青州。」楊志便道:「青州城池堅固,人馬強壯 ;又有呼延灼那廝英勇;不是俺自滅威風,若要攻打青州時,只除非依我一言,指日 可得。」武松道:「哥哥,願聞其略。」那楊志言無數句,話不一席,有分教:

    青州百姓,家家瓦裂煙飛;水滸英雄,個個摩拳擦掌。

畢竟楊志對武松說出怎地打青州,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三山聚義打青州 衆虎同心歸水泊

話說武松引孔亮拜告魯智深,楊志求救哥哥孔明並叔叔孔賓,魯智深便要聚集三 山人馬前去攻打。楊志道:「若要打青州,須用大隊軍馬,方可得濟。俺知梁山泊宋 公明大名,江湖上都喚他做及時雨宋江,更兼呼延灼是他那裏讎人。俺們弟兄和孔家 弟兄的人馬,都併做一處;洒家這裏,再等桃花山人馬齊備,一面且去攻打青州。孔 亮兄弟,你卻親身星夜去梁山泊請下宋公明來並力攻城,此爲上計。亦且宋三郎與你 至厚。你們弟兄心下如何?」魯智深道:「正是如此。我只見今日也有人說宋三郎好 ,明日也有人說宋三郎好,可惜洒家不曾相會。衆人說他的名字,聒得洒家耳朵也聾 了,想必其人是個真男子,以至天下聞名。前番和花知寨在清風山時,洒家有心要去 和他廝會。及至洒家去時,又聽得說道去了;以此無緣,不得相見。罷了,孔亮兄弟

,你要救你哥哥時,快親自去那裏告請他來。洒家等先在這裏和那撮鳥廝殺!」孔亮 交付小嘍囉與了魯智深,只帶一個伴當,扮做客商,星夜投梁山泊來。

且說魯智深、楊志、武松二人去山寨裏喚將施恩,曹正,再帶一二百人下山來相 助。桃花山李忠、周通,得了消息,便帶本山人馬,盡數點起,只留三五十個小嘍囉 看守寨柵,其餘都帶下山來青州城下聚集,一同攻打城池,不在話下。

  卻說孔亮自離了青州,迤邐來到梁山泊邊催命判官李立酒店裏買酒吃,問路。李 立見他兩個來得面生,便請坐地地問道:「客人從那裏來?」孔亮道:「從青州來。 」李立問道:「客人要去梁山泊尋誰?」孔亮答道:「有個相識在山上,特來尋他。 」李立道:「山上寨中都是大王住處。你如可去得!」孔亮道:「便是要尋宋大王。 」李立道:「即是來尋宋頭領,我這裏有分例。」便叫火家快去安排分例酒來相待。 孔亮道:「素不相識,如何見款?」李立道:「客官不知:但是來尋山寨頭領,必然 是社火中人故舊交友,豈敢有失支應?便當去報。」孔亮道:「小人便是白虎山前莊 戶孔亮的便是。」李立道:「曾聽得宋公明哥哥說大名來,今日且喜上山。」二人飲 罷分例酒,隨即開窗,就水亭上放了一枝響箭,見對港蘆葦深早有小嘍囉棹過船來, 到水亭下。李立便請孔亮下了船,一同搖到金沙灘上岸,卻上關來。孔亮看見三關雄 壯,鎗刀劍戟如林,心下想道:「聽得說梁山泊興旺,不想做下這等大事業!」已有 小嘍囉先去報知,宋江慌忙下來迎接。孔亮見了,連忙下拜。宋江問道:「賢弟緣何 到此?」孔亮拜罷,放聲大器。

宋江道:「賢弟心中有何危厄不決之難,但請盡說不妨。便當不避水火,一力與 汝相助。賢弟且請起來。」孔亮道:「自從師父離別之後,老父亡化,哥哥孔明與本 鄉上戶爭些閒氣起來,殺了他一家老小,官司來捕捉得緊;因此反上白虎山,聚集五 七百人,打家劫舍。青州城裏卻有叔叔孔賓被慕容知府捉了,重枷釘在獄中,因此, 我弟兄兩個去打城子,指望救取叔叔孔賓。誰想去到城下,正撞了那個使雙鞭的呼延 灼。哥哥與他交鋒,致被他捉了,解送青州,下在牢裏,存亡未保。小弟又被他追殺 一陣。次日,正撞著武松,他便引我去拜見同伴的;一個是花和尚魯智深,一個是青 面獸楊志。他二人一見如故,便商議救兄一事。他道:『我請魯、楊二頭領並桃花山 李忠、周通聚集二山人馬攻打青州。你可連夜快去梁山泊內告你師父宋公明來救你叔 兄兩個。』以此今日一逕到此。」宋江道:「此是易爲之事,你且放心。」

  宋江便引孔亮參見晁蓋、吳用、公孫勝,並衆頭領,備說呼延灼走在青州,投奔 慕容知府,今來捉了孔明,以此孔亮來到,懇告求救。晁蓋道:「既然他兩處好漢尚 兀自仗義行仁,今者,三郎和他至愛交友,如何不去?——三郎賢弟,你連次下山多 遍,今番權且守寨,愚兄替你走一遭。」宋江道:「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輕動。這 個是兄弟的事。既是他遠來相投,小可若是不去,恐他兄們心下不安;小可情願請幾 位弟兄同走一遭。」說言未了,廳上廳下一齊都道:「願效犬馬之勞,跟隨同去。」 宋江大喜,當日設筵管待孔亮。飲筵中間,宋江喚鐵面孔目斐宣定撥下山人數,分作 五軍起行:前軍便差花榮、秦明、燕順、王矮虎,開路作先鋒;第二隊便差穆弘、楊 雄、解寶;中軍便是主將宋江、吳用、呂方、郭盛;第四隊便是朱仝、柴進、李俊、 張橫;後軍便差孫立、楊林、歐鵬、凌振、催軍作合後。

  梁山泊點起五軍,共計二十個頭領,馬步軍兵三千人馬。其餘頭領,自守晁蓋守 把寨柵。當下宋江別了晁蓋,自同孔亮下山前進。所過州縣,秋毫無犯。已到青州, 孔亮先到魯智深等軍中報知,衆好漢安排迎接。宋江中軍到了,武松引魯智深、楊志 、李忠、周通、施恩、曹正,都來相見了。宋江讓魯智深坐地。魯智深道:「久聞阿 哥大名,無緣不曾拜會,今日且喜認得阿哥。」宋江答道:「不才何足道哉!江湖上

義士甚稱吾師清德;今日得識慈顔。平生甚幸。」楊志起身再拜道:「楊志舊日經過 梁山泊,多蒙山寨重義相留:爲是洒家愚迷,不曾肯住。今日幸得義士壯觀山寨。此 是天下第一好事。」宋江答道:「制使威名,播於江湖,只恨宋江相見太晚!」魯智 深便令左右置酒招待,一一相見了。

  次日,宋江問青州一節,近日勝敗如何。楊志道:「目從孔亮去了,前後也交鋒 三五次,各無輸贏。如今青州只憑呼延灼一個;若是拿下此人,覷此城子,如湯潑雪 」。吳學究笑道:「此人可力敵,可用智擒。」宋江道:「用何智可獲此人?」吳學 究道:「只除如此如此….」宋江大喜道:「此計大妙!」當日分撥了人馬。次早起 軍,前到青州城下,四面盡著軍馬圍住,擂鼓搖旗呐喊弱戰。

Are se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