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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 to favorite Water Margin (水浒传) – Shi Na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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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應不信,早見車仗人馬隊隊上山來。李應看時,見是自家的莊客并老小人等。 李應連忙來問時,妻子說道:「你被知府捉了來,隨後又有兩個巡檢引著四個都頭, 帶三百來士兵,到來抄扎家私;把我們好好地叫上車子,將家裏一應有箱籠牛羊馬匹 驢騾等項都拿了去;又把莊院放起火來都燒了。」李應聽罷,只得叫苦。晁蓋、宋江 都下廳伏罪道:「我等兄弟們端的久聞大官人好處,因此行出這條計來。萬望大官人 情恕。」李應見了如此言語,只得隨順了。宋江道:「且請宅眷後廳耳房中安歇。」 李應又見廳前廳後這許多頭領亦有家眷老小在彼,便與妻子道:「只得依允他過。」 宋江等當時請至廳前敘說閒話,衆皆大喜。宋江便取笑道:「大官人,你看我叫過兩 個巡檢並那知府過來相見。那扮知府的是蕭讓;扮巡檢的兩個是戴宗、楊林;扮孔目 的是裴宣;扮虞侯的是金大堅、侯健。又叫喚那個四個都頭,卻是李俊、張順、馬麟 ,白勝。李應都看了,目瞪口呆,言語不得。

  宋江喝叫小頭目快殺牛宰馬與大官人陪話,慶賀新上山的十二位頭領:乃是李應 、孫立、孫新、解珍、解寶、鄒淵、鄒閏、杜興、樂和、時遷、扈三娘,顧大嫂。女 頭領同樂大娘子,李應宅眷,另做一席在後堂飲酒。大小三軍自有犒賞。正廳上大吹 大擂,衆多好漢飲酒至晚方散。新到頭領俱各撥房安頓。

  次日又作席面會請衆頭領作主張。宋江喚王矮虎來說道:「我當初在清風寨時許 下你一頭親事,懸挂在心中,不曾完得此願。今日我父親有個女兒,招你爲婿。」宋 江自去請出宋太公來,引著一丈青扈三娘到筵前。宋江親自與他陪話,說道:「我這 兄弟王英,雖有武藝,不及賢妹。是我當初曾許下他一頭親事,一向未曾成得。今日 賢妹認義我父親了。衆頭領都是媒人,今朝是個良辰吉日,賢妹與王英結爲夫婦。」 一丈青見宋江義氣深重,推卻不得。兩口兒只得拜謝了。晁蓋等衆人皆喜,都稱頌宋 公明真乃有德有義之士。當日盡皆筵席,飲酒慶賀。

  正飲宴間,只見山下有人來報道:「朱貴頭領酒店裏有個鄆城縣人在那裏,要來 見頭領。」晁蓋、宋江聽得報了,大喜道:「既是這恩人上山來入夥,足遂平生之願 !」正是:

    恩讎不辨非豪傑,黑白分明是丈夫。

畢竟來的是鄆城縣甚麽人,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插翅虎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誤失小衙內

話說宋江主張一丈青與王英配爲夫婦,衆人都稱讚宋公明仁德,當日又設席慶賀 。正飲宴間,只見朱貴酒店裏使人上山來,報道:「林子前大路上一夥客人經過,小 嘍囉出去攔截,數內一個稱是鄆城縣都頭雷橫。朱頭領邀請住了,見在店裏飲分例酒 食,先使小校報知。」晁蓋、宋江聽了大喜,隨即同軍師吳用三個下山迎接。朱貴早 把船送至金沙灘上岸。宋江見了,慌忙下拜,道:「久別尊顔,常切思想。今日緣何 經過賤處?」雷橫連忙答禮道:「小弟蒙本縣差遣往東昌府公幹回來,經過路口,小 嘍囉攔討買路錢,小弟提起賤名,因此朱兄堅意留住。」宋江道:「天與之幸!」請 到大寨,教衆頭領都相見了,置酒管待。一連住了五日,每日與宋江閒話。晁蓋動問 朱仝消息。雷橫答道:「朱仝見今參做本縣當牢節級,新任知縣好生歡喜。」宋江宛 曲把話來說雷橫上山入夥。雷橫推辭:「老母年高,不能相從。待小弟送母終年之後 ,卻來相投。」雷橫當下拜辭了下山。宋江等再三苦留不住。衆頭領各以金帛相贈; 宋江、晁蓋自不必說。雷橫得了一大包金銀下山,衆頭領都送至路口辭別,把船渡過 大路,自回鄆城縣了,不在話下。

且說晁蓋、宋江回至大寨聚義廳上,起請軍師吳學究定議山寨職事。吳用已與宋 公明商議已定,次日會合衆頭領聽號令。先撥外面守店頭領,宋江道:「孫新、顧大 嫂原是開酒店之家,著令夫婦二人替回童威、童猛別用。」再令時遷去幫助石勇,樂 和去幫助朱貴,鄭天壽去幫助李立。東西南北四座店內賣酒賣肉,每店內設有兩個頭 領,招待四方入夥好漢。一丈青王矮虎,後山下寨,監督馬匹。金沙灘小寨,童威、 童猛弟兄兩個守把。鴨嘴灘小寨,鄒淵、鄒閏叔侄兩個守把。山前大路,黃信、燕順 部領馬軍下寨守護。解珍、解寶守把山前第一關。杜遷、宋萬守把宛子城第二關。劉 唐、穆弘守把大寨口第三關。阮家三雄守把山南水寨。孟康仍前監造戰船。李應、杜 興、蔣敬總管山寨錢糧金帛。陶宗旺、薜永監築梁山泊內城垣雁台。侯健專管監造衣 袍鎧甲旌旗戰襖。朱富,宋清提調筵宴。穆春、李雲監造屋宇寨柵。蕭讓、金大堅掌 管一應賓客書信公文。裴宣專管軍政,司賞功罰罪。其餘呂方、郭盛、孫立、歐鵬、 鄧飛、楊林、白勝分調大寨八面安歇。晁蓋、宋江、吳用居於山頂寨內。花榮、秦明 居於山左寨內。林沖、戴宗居於山右寨內。李俊、李逵居於山前,張橫、張順居於山 後。楊雄、石秀守護聚義廳兩側。」一班頭領分撥已定,每日輪流一位頭領做筵宴慶 賀。山寨體統甚是齊整。

  再說雷橫離了梁山泊,背了包裹,提了朴刀,取路回到鄆城縣。到家參見老母, 更換些衣服,齎了回文,逕投縣裏來拜見了知縣,回了話,銷繳公文批帖,且自歸家 暫歇;依舊每日縣中書畫卯酉,聽侯差使。因一日行到縣衙東首,只聽得背後有人叫 道:「都頭幾時回來?」雷橫回過臉來看時,卻是本縣一個幫閒的李小二。雷橫答道 :「我卻纔前日來家。」李小二道:「都頭出去了許多時,不知此處近日有個東京新 來打踅的行院,色藝雙絕,叫做白秀英。那妮子來參都頭,卻值公差出外不在。如今 見在勾欄裏,說唱諸般品調。每日有那一般打散,或是戲舞,或是吹彈,或是歌唱, 賺得那人山人海價看。都頭如何不去看一看?端的是好個粉頭!」

  雷橫聽了,又遇心閒,便和那李小二到勾欄裏來看。只見門首掛著許多金字帳額 ,旗杆吊著等身靠背。入到裏面,便去青龍頭上第一位坐了。看戲臺上,卻做笑樂院 本。那李小二,人叢裏撇了雷橫,自出外面趕碗頭腦去了。院本下來,只見一個老兒 裹著磕腦兒頭巾,穿著一領茶褐羅衫,繫一條皂條,拿把扇子上來開科道:「老漢是 東京人氏,白玉喬的便是。如今年邁,只憑女兒秀英歌舞吹彈,普天下伏侍看官。」 鑼聲響處,那白秀英早上戲臺,參拜四方;拈起鑼棒,如撒豆般點動;拍下一聲界方 ,念出四句七言詩道:

    新鳥啾啾舊鳥歸,老羊贏瘦小羊肥。人生衣食真難事,不及鴛鴦處處飛!

雷橫聽了,喝聲采。那白秀英便道:「今日秀英招牌上明寫著這場話本,是一段風流 蘊藉的格範,喚做『豫章城雙漸趕蘇卿。』」說了開話又唱,唱了又說,合棚價衆人 喝采不絕。那白秀英唱到務頭,這白玉喬按喝道:「『雖無買馬博金藝,要動聽明監 事人。』看官喝采是過去了,我兒,且下來。」這一回便是襯交鼓兒的院本。白秀英 拿起盤子,指著道:「財門上起,利地上住,吉地上過,旺地上行。手到面前,休教 空過。」白玉喬道:「我兒且走一遭,看官都待賞你。」白秀英托著盤子,先到雷橫 面前。雷橫便去身邊袋裏摸時,不想並無一文。雷橫道:「今日忘了,不曾帶得些出 來,明日一發賞你。」白秀英笑道:「『頭醋不釅二醋薄。』官人坐當其位,可出個 標首。」雷橫通紅了面皮,道:「我一時不曾帶得出來,非是我捨不得。」

白秀英道:「官人既是來聽唱,如何不記得帶錢出來?」雷橫道:「我賞你三五 兩銀子,也不打緊;卻恨今日忘記帶來。」白秀英道:「官人今日眼見一文也無,提 甚三五兩銀子!正是教俺『望梅止喝,』『畫餅充饑!』」白玉喬叫道:「我兒,你 自沒眼,不看城裏人村裏人,只顧問他討甚麽!且過去問曉事的恩官告個標首。」雷 」衆人齊和起來。雷橫大怒,便罵道:「這忤奴,怎敢辱我!」白玉喬道:「便罵你 這三家村使牛的,打甚麽緊!」有認得的,喝道:「使不得!這個是本縣雷都頭。」 白玉喬道:「只怕是『驢筯頭!』」雷橫那裏忍耐得住,從坐椅上直跳下戲臺來揪住 白玉喬,一拳一腳,便打得唇綻齒落。衆人見打得凶,都來解拆,又勸雷橫自回去了 。勾欄裏人一鬨盡散。

  原來這白秀英卻和那新任知縣衙舊在東京兩個來往,今日特地在鄆城縣開勾欄。 那花娘見父親被雷橫打了,又帶重傷,叫一乘轎子,逕到知縣衙內訴告:「雷橫毆打 父親,攪散勾欄,意在欺騙奴家!」知縣聽了,大恕道:「快寫狀來!」這個喚做「 枕邊靈。」便教白玉喬寫了狀子,驗了傷痕,指定證見。本處縣裏有人都和雷橫好的 ,替他去知縣處打關節。怎當那婆娘守定在縣內,撒嬌撒癡,不繇知縣不行;立等知 縣差人把雷橫捉拿到官,當廳責打,取了招狀,將具枷來枷了,押出去號令示衆。那 做場,知縣卻教把雷橫號令在勾欄門首。這一班禁子人等都是雷橫一般的公人,如何 肯絣扒他。這婆娘尋思一會:「既是出名奈何了他,只是一怪!」走出勾欄門出茶坊 裏坐下,叫禁子過去,發話道:「你們都和他有首尾,卻放他自在!知縣相公教你們 絣扒他,你倒做人情!少刻我對知縣說了,看道奈何得你們也不!」禁子道:「娘子 不必發怒,我們自去絣扒他便了。」白秀英道:「恁地時,我自將錢賞你。」禁子們 只得來對雷橫說道:「兄長,沒奈何且胡亂絣一絣。」把雷橫絣扒在街上。

  人鬧裏,卻好雷橫的母親正來送飯;看見兒子喫他絣扒在那裏,便哭起來,罵那 禁子們道:「你衆人也和我兒一般在衙門裏出入的人,錢財真這般好使!誰保得常沒 事!」禁子答道:「我那老娘聽我說:我們卻也要容情,怎禁被原告人監定在這裏要 絣,我們也沒做道理處。不時便要去和知縣說,苦害我們,因此上做不得面皮。」

那婆婆道:「幾曾見原告人自監著被告號令的道理!」禁子們又低低道:「老娘 ,他和知縣來往得好,一句話便送了我們,因此兩難。」那婆婆一面自去解索。一頭 口裏罵道:「這個賊賤人直恁的倚勢!我自解了這索子,看他如今怎的!」白秀英卻 在茶坊裏聽得,走將過來,便道:「你那老婢子卻纔道甚麼!」那婆婆那裏有好氣, 便指責道:「你這千人騎萬人壓亂人入的賤母狗!做甚麽倒罵我!」白秀英聽得,柳 眉倒豎,星眼圓睜,大罵道:「老咬蟲!乞貧婆!賤人怎敢罵我!」婆婆道:「我罵 你,待怎的?你須不是鄆城縣知縣!」白秀英大恕,搶向前,只一掌,把那婆婆打個 踉蹌。那婆婆卻待掙扎,白秀再趕入去,老大耳光子只顧打。這雷橫己是銜憤在心, 又見母親喫打,一時怒從心發,扯起枷來,望著白秀英腦蓋上,只一枷梢,打個正著 ,劈開了腦蓋,撲地倒了。衆人看時,腦漿迸流,眼珠突出,動彈不得,情知死了。

  衆人見打死了白秀英,就押帶了雷橫,一發來縣裏首告,見知縣備訴前事。知縣 隨即差人押雷橫下來,會集廂官,拘喚里正鄰佑人等,對屍檢驗已了,都押回縣來。 雷橫一面都招承了,並無難意,他娘自保領回家聽侯。把雷橫枷了,下在牢裏。當牢 節級卻是美髯公朱仝;見發下雷橫來,也沒做奈何處,只得安排些酒食管待,教小牢 子打掃一間淨房,安頓了雷橫。少間,他娘來牢裏送飯,哭著哀告朱仝道:「老身年 紀六旬之上,眼睜睜地只看著這個孩兒!望煩節級哥哥看日常間弟兄面上,可憐見我 這個孩兒,看覰,看覰!」朱仝道:「老娘自請放心歸去。今後飯食,不必來送,小 人自管待他。倘有方便處,可以救之。」雷橫娘道:「哥哥救得孩兒,卻是重生父母 !若孩兒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朱仝道:「小人專記在心。老娘不必掛念 。」那婆婆拜謝去了。朱仝尋思了一日,沒做道理救他處;又自央人去知縣處打關節 ,上下替他使用人情。那知縣雖然愛朱仝,只是恨這雷橫打死了他婊子白秀英,也容 不得他說了;又怎奈白玉喬那廝催併疊成文案,要知縣斷教雷橫償命;囚在牢裏,六 十日限滿,斷結解上濟州。主案押司抱了文卷先行,卻教朱仝解送雷橫。

  朱仝引了十數個小牢子,監押雷橫,離了鄆城縣。約行了十數里地,見個酒店。 朱仝道:「我等衆人就此喫兩碗酒去。」衆人都到店裏喫酒。朱仝獨自帶過雷橫,只 做水火,來後面僻靜處,開了枷,放了雷橫,分付道:「賢弟自回,快去取了老母, 星夜去別處逃難。這裏我自替你喫官司。」雷橫道:「小弟走了自不妨,必須要連累 了哥哥。」朱仝道:「兄弟,你不知;知縣怪你打死了他婊子,把這文案都做死了, 解到州裏,必是要你償命。我放了你,我須不該死罪。況兼我又無父母掛念,家私盡 可賠償。你顧前程萬里,快去。」雷橫拜謝了,便從後門小路奔回家裏,收拾了細輭 包裏,引了老母,星夜自投梁山泊入夥去了,不在話下。

  卻說朱仝拿這空枷攛在草裏,卻出來對衆小牢子說道:「喫雷橫走了,卻是怎地 好!」衆人道:「我們快趕去他家裏捉!」朱仝故意延遲了半晌,料著雷橫去得遠了 ,卻引衆人來縣裏出首。朱仝道:「小人自不小心,路上被雷橫走了,在逃無獲,情 願甘罪無辭。」知縣本愛朱仝,有心將就出脫他;白玉喬要赴上司陳告朱仝故意脫放 雷橫,知縣只得把朱仝所犯情繇申將濟州去。朱仝家中自著人去上州裏使錢透了,卻 解朱仝到濟州來。當廳審錄明白,斷了二十脊杖,刺配滄州牢城。朱仝只得帶上行枷 。兩個防送公人領了文案,押送朱仝上路,家間自有人送衣服盤纏,先齎發了兩個公 人。當下離了鄆城縣,迤邐望滄州橫海邵來,於路無話。

  到得滄州,入進城中,投州衙裏來,正值知府陞廳。兩個公人押朱仝在廳階下, 呈上公文。知府看了,見朱仝一表非俗,貌如重棗,美髯過腹,知府先有八分歡喜, 回文,兩個公人相辭了自回。

  只說朱仝自在府中,每日只在廳前伺候呼喚。那滄州府裏,押番虞侯,門子承局 ,節級牢子,都送了些人情;又見朱仝和氣,因此上都歡喜他。忽一日,本官知府正 在廳上坐堂,朱仝在階下待立。知府喚朱仝上廳問道:「你緣何放了雷橫,自遭配在 這裏?」朱仝稟道:「小人怎敢故放了雷橫;只是一時間不小心,被他走了。」知府 道:「你也不必得此重罪?」朱仝道:「被原告人執定要小人如此招做故放,以此問 得重了。」知府道:「雷橫如何打死了那娼妓?」朱仝卻把雷橫上項的事情細說了一 遍。

知府道:「你敢見他孝道,爲義氣上放了他?」朱仝道:「小人怎敢欺公罔上。 」正問之間,只見屏風背後轉出一個小衙內來,年方四歲,生得端嚴美貌,乃是知府 親子,知府愛惜,如金似玉。那小衙內見了朱仝,逕走過來便要他抱。朱仝只得抱起 小衙內在懷裏。那小衙內雙手扯住朱仝長髯,說道:「我只要這鬍子抱!」知府道: 「孩兒快放了手,休要囉唣!」小衙內又道:「我只要這鬍子抱!和我去耍!」朱仝 稟道:「小人抱衙內去府前閒走,耍一回了來。」知府道:「孩兒既是要你抱,你和 他去耍一回了來。」朱仝抱了小衙內,出府衙前來,買些細糖果子與他吃;轉了一遭 ,再抱入府裏來。知府看見,問衙內道:「孩兒那裏去來?」小衙內道:「這鬍子和 我街上看耍,又買糖和菓子請我吃。」知府說道:「你那裏得錢買物事與孩兒吃?」 朱仝稟道:「微表小人孝順之心,何足掛齒。」知府教取酒來與朱仝喫。府裏侍婢捧 著銀瓶菓盒篩酒,連與朱仝喫了三大賞鍾。知府道:「早晚孩兒要你耍時,你可自行 去抱他耍去。」朱仝道:「恩相台旨,怎敢有違。」自此爲始,每日來和小衙內上街 閒耍。朱仝囊篋又有,只要本官見喜,小衙內面上,儘自賠費。

  時過半月之後,便是七月十五日,——盂蘭盆大齋之日,年例各處點放河燈,修 設好事。當日天晚,堂裏侍婢子叫道:「朱都頭,小衙內今夜要去看河燈。夫人分付 ,你可抱他去看一看。」朱仝道:「小人抱去。」那小衙內穿一領紗衫兒,頭上角兒 拴兩條珠子頭鬚,從裏面走出來。朱仝托在肩頭上,轉出府衙門前來,望地藏寺裏去 看點放河燈。

  那時纔交初更時分,朱仝肩背著小衙內,遶寺看了一遭,卻來水陸堂放生池邊看 放燈。那小衙內爬在欄杆上,看了笑耍。只見背後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 一步說話。」朱仝回頭看時,卻是雷橫,喫了一驚,便道:「小衙內,且下來坐在這 裏。我去買糖來與你喫,切不要走動。」小衙內道:「你快來,我要橋上看河燈。」 朱仝道:「我便來也。」轉身卻與雷橫說話。

  朱仝道:「賢弟因何到此?」雷橫扯朱仝到靜處,拜道:「自從哥哥救了性命, 和老母無處歸著,只得上梁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入夥。小弟說哥哥恩德,宋公明亦甚思 想哥哥舊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衆頭領皆感激不淺,因此特地教吳軍師同兄弟前來 相探。」朱仝道:「吳先生見在何處?」背後轉過吳學究道:「吳用在此。」言罷便 拜。朱仝慌忙答禮道:「多時不見,先生一向安樂?」吳學究道:「山寨裏衆頭領多 多致意,今番教吳用和雷都頭特來相請足下上山,同聚大義。到此多日了,不敢相見 。今夜伺候得著,請仁兄便挪尊步,同赴山寨,以滿晁、宋二公之意。」朱仝聽罷, 半晌答應不得,便道:「先生差矣。這話休題,恐被外人聽了不好。雷橫兄弟,他自 犯了該死的罪,我因義氣放了他,他出頭不得,上山入夥。我自爲他配在這裏,天可 憐見,一年半載,掙扎還鄉,復爲良民,我卻如何肯做這等的事?你二位便可請回, 休在此間惹口面不好。」雷橫道:「哥哥在此,無非只是在人之下伏侍他人,非大丈 夫男子漢的勾當。不是小弟糾合上山,端的晁、宋二公仰望哥哥久矣,休得遲延有誤 。」朱仝道:「兄弟,你是甚麽言語!你不想,我爲你母老家寒上放了你去,今日你 到來陷我爲不義!」吳學究道:「既然都頭不肯去時,我們自告退,相辭了去休。」 朱仝道:「說我賤名,上覆衆位頭領。」一同到橋邊。

  朱仝回來,不見了小衙內,叫起苦來,兩頭沒路去尋。雷橫扯住朱仝道:「哥哥 休尋,多管是我帶來的兩個伴當,聽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到抱了小衙內去了。我們一 同去尋。」朱仝道:「兄弟,不是耍處!若這個小衙內有些好歹,知府相公的性命也 便休了!」雷橫道:「哥哥,且跟我來。」朱仝幫住雷橫,吳用三個離了地藏寺,逕 出城外,朱仝心慌,便問道:「你伴當抱小衙內在那裏?」雷橫道:「哥哥且走到我 下處。包還你小衙內。」朱仝道:「遲了時,恐知府相公見怪。」吳用道:「我那帶 來的兩個伴當是沒曉的,一定直抱到我們的下處去了。」朱仝道:「你那伴當姓甚名 誰?」雷橫答道:「我也不認得,只聽聞叫做黑旋風。」朱仝失驚道:「莫不是江州 殺人的李逵麽?」吳用道:「便是此人。」朱仝跌腳叫苦,慌忙便趕。離城約走到二 十里,只見李逵在前面叫道:「我在這裏。」朱仝搶近前來問道:「小衙內放在那裏 ?」李逵唱個喏道:「拜揖,節級哥哥,小衙內有在這裏。」朱仝道:「你好好的抱 出來還我!」李逵指著頭上道:「小衙內頭鬚兒卻在我頭上!」朱仝看了,慌問:「 小衙內正在何處?」李逵道:「被我拿些麻藥抹在口裏,直抱出城來,如今睡在林子 裏,你自請去看。」朱仝乘著月色明朗,逕搶入林子裏尋時,只見小衙內倒在地上。 朱仝便把手去扶時,只見頭劈成兩半個,己死在那裏。

  當時朱仝心下大怒,奔出林子來,早不見了三個人;四下裏望時只見黑旋風遠遠 地拍著雙斧,叫道:「來!來!來!」朱仝性起,奮不顧身,拽扎起布衫,大踏步趕 將來。李逵回身便走,背後朱仝趕來。這李逵卻是穿山度嶺慣走的人,朱仝如何趕得 上,先自喘做一塊。李逵卻在前面,又叫:「來!來!來!」朱仝恨不得不得一口氣 吞了他,只是趕他不上。天色漸明,李逵在前面急趕急走,慢趕慢行,不趕不走。看 看趕入一個大莊院裏去了,朱仝看了道:「那廝既有下落,我和他干休不得!」

  朱仝直趕入莊院內廳前去,見裏面兩邊都插著許多軍器。朱仝道:「想必也是官 宦之家。….」立住了腳,高聲叫道:「莊裏有人麽?」只見屏風背後轉出一個人來 ,——那人是誰?正是小旋風柴進。——問道:「兀的是誰?」朱仝見那人趨走如龍 ,神儀照日,慌忙施禮答道:「小人是鄆城縣當牢節級朱仝,犯罪刺配到此。昨晚因 和知府小衙內出來看放河燈,被黑旋風殺了小衙內。見今走在貴莊,望煩添力捉拿送 官。」柴進道:「既是美髯公,且請坐。」朱仝道:「小人不敢拜問官人高姓?」柴 進答道:「小可小旋風便是。」朱仝道:「久聞柴大官人。」——連忙下拜道,—— 「不期今日得識尊顔。」柴進說道:「美髯公亦久聞名,且請後堂說話。」

  朱仝隨著柴進直到裏面。朱仝道:「黑旋風那廝如何卻敢逕入貴莊躲避?」柴進 道:「容覆:小可小旋風專愛結識江湖好漢。爲是家間祖上有陳橋讓位之功,先朝曾 剌賜丹書鐵券,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無人敢搜。近間有個愛友,和足下亦 是舊友,目今在梁山泊做頭領,名喚及時雨宋公明,寫一封密書,令吳學究,雷橫, 黑旋風俱在敝莊安歇,禮請足下上山,同聚大義。因見足下推阻不從,故意教李逵殺 害了小衙內,先絕了足下歸路,只得上山坐把交椅。——吳先生,雷橫,如何不出來 陪話?」只見吳用,雷橫從側首閣子裏出來,望著朱仝便拜,說道:「兄長,望乞恕 罪!皆是宋公明哥哥將令分付如此。若到山寨,自有分曉。」朱仝道:「是則是你們 弟兄好情意,只是忒毒些個!」柴進一力相勸。朱仝道:「我去則去,只教我見黑旋 風面罷。」柴進道:「李大哥,你也快出來陪話。」李逵也從側首出來,唱個大喏。 朱仝見了,心頭一把無名烈火,高三千丈,按納不下,起身搶近前來,要和李逵性命 相搏。柴進,雷橫,吳用三個苦死勸住。朱仝道:「若要我上山時,依得我一件事, 我便去!」吳用道:「休說一件事,遮莫幾十件也都依你。願聞那一件事。」不爭朱 仝說出這件事來,有分教:大鬧高唐州,惹動梁山泊。直教:

    招賢國戚遭刑法,好客皇親喪土坑。

畢竟朱仝說出甚麽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李逵打死殷天賜 柴進失陷高唐州

話說當下朱仝對衆人說道:「若要我上山時,你只殺了黑旋風,與我出了這口氣 ,我便罷!」李逵聽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鳥!晁,宋二位哥哥將令,干我屁事!」 朱仝怒發,又要和李逵廝拼。三個又勸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風時,我死也不上 山去!」柴進道:「恁地卻也容易。我自有個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這裏便了。你 們三個自上山去,以滿晁、宋二公之意。」朱仝道:「如今做下這件事了,知府必然 行移文書去鄆城縣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吳學究道:「足下放心。此時多敢 宋公明己都取寶眷在山上了。」朱仝方纔有些放心。柴進置酒相待,就當日送行。三 個臨晚辭了柴大官人便行。柴進叫莊客備三騎馬,送出關外。臨別時,吳用又分付李 逵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莊上住幾時,切不可胡亂惹事欺人。待半年三個月, 等他性定,卻來取你還山。多管也來請柴大官人入夥。」三個自上馬去了。

不說柴進和李逵回莊。且只說朱仝隨吳用,雷橫來梁山泊入夥,行了一程,出離 滄州地界,莊客自騎了馬回去。三個取路投梁山泊來,於路無話,早到朱貴酒店,先 使人上山寨報知。晁蓋宋江引了大小頭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灘抑接。一行人都相 見了,各人乘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馬,都到聚義廳上,敍說舊話,朱仝道:「小弟 今蒙呼喚到山,滄州知府必然行移文書去鄆城縣捉我老小,如之奈何?」宋江大喜道 :「我教兄長放心,尊嫂並令郎己取到這裏多日了。」朱仝便問道:「現在何處?」 宋江道:「奉養在家父太公歇處,兄長,請自己去問慰便了。」朱仝大喜。宋江著人 引朱仝到宋太公歇所,見了一家老小并一應細輭行李。妻子說道:「近日有人書來說 你己在山寨入夥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朱仝出來拜謝了衆人。宋江便請朱仝、 雷橫山頂下寨。一面且做筵席,連日慶賀新頭領,不在話下。

  說滄州知府至晚不見朱仝抱小衙內回來,差人四散去尋了半夜,次日,有人見殺 死林子裏,報與知府知道。府尹聽了大驚,親自到林子裏看了,痛苦不已,備辦棺木 燒化;次日陞廳,便行開公文,諸處緝補,捉拿朱仝正身。鄆城縣己自申報朱仝妻子 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開各州縣,出給賞錢捕獲,不在話下。

  只說李逵在柴進莊上,住了一個來月,忽一日,見一個人齎一封書火急奔莊上來 ,柴大官人卻好迎著,接著看了,大驚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便 問道:「大官人,有甚緊事?」柴進道:「我有個叔叔柴皇城,見在高唐州居住,今 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錫那廝來要占花園,嘔了一口氣,臥病在床,早晚性 命不保。必有遺囑的言語分付,特來喚我。叔叔無兒無女,必須親身去走一遭。」李 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時,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柴進道:「大哥肯去時 ,就同走一遭。」柴進即便收拾行李,選了十數匹好馬,帶了幾個莊客;次日五更起 來,柴進、李逵并從人都上了馬,離了莊院,望高唐州來。

  不一日來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馬,留李逵和從人在外面廳房內。柴 進自逕入臥房裏來看叔叔,坐在榻前,放聲慟哭。皇城的繼室出來勸柴進道:「大官 人鞍馬風塵不易,初到此間,且休煩惱。」柴進施禮罷,便問事情,繼室答道:「此 間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馬,是東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勢要,在這 裏無所不爲;帶將一個妻舅殷天賜來,人盡稱他做殷直閣。那廝年紀卻小,又倚仗他 姊夫的勢要,又在這裏無所不爲。有那等獻勸的賣科,對他說我家宅後有個花園,水 亭蓋造得好,那廝帶許多奸詐不良的三二十人,進入家裏,來宅子後看了,便要發遣 我們出去,他要來住。皇城對他說道:「我家是金枝玉葉,有先朝丹書鐵券在門,諸 人不許欺侮。你如何敢奪占我的住宅?趕我老小那裏去?」那廝不容所言,定要我們 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這廝推搶毆打;因此,受這口氣,一臥不起,飲食不喫,服 藥無效,眼見得上天遠,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來家做個主張,便有山高水低,也更 不憂。」柴進答道:「尊嬸放心。只顧請好醫士調治叔叔。但有門戶,小侄自使人回 滄州家裏去取丹書鐵券來,和他理會。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繼室道 :「皇城幹事全不濟事,還是大官人理論得是。」

  柴進看視了叔叔一回,出來和李逵並帶來人從說知備細。李逵聽了,跳將起來 ,說道:「這廝好無道理!我有大斧在這裏!教他喫我幾斧,卻再商量!」柴進道: 「李大哥,你且息怒。沒來繇,和他麤鹵做甚麽?他雖倚勢欺人,我家放著有護持聖 旨;這裏和他理論不得,須是京師也有大似他的,放著明明的條例和他打官司!」李 逵道:「『條例!』『條例』若還依得,天下不亂了!我只是前打後商量!那廝若還 去告狀,和那鳥官一發都砍了!」柴進笑道:「可知朱仝要和你廝併,見面不得!這 裏是禁城之內,如何比得你山寨橫行!」李逵道:「禁城便怎地?江州無爲軍,偏我 不曾殺人!」柴進道:「等我看了頭勢,用著大哥時,那時相央。無事只在房裏請坐 。」

  正說之間,裏面侍妾慌忙來請大官人看視皇城。柴進入到裏面臥榻前,只見皇城 閣著兩眼淚,對柴進說道:「賢侄志氣軒昂,不辱祖宗。我今被殷天錫毆死,你可看 骨肉之面,親書往京師攔駕告狀,與我報讎。九泉之下也感賢侄親意!保重,保重, 再不多囑!」言罷,便沒了命。柴進痛苦了一場。繼室恐怕昏暈,勸住柴進道:「大 官人煩惱有日,且請商量後事。」柴進道:「誓書在我家書,不曾帶得來,星夜教人 去取,須用將往東京告狀。叔叔尊靈,且安排棺槨盛殮,成了孝服,卻再商量。」柴 進教依官制,備辦內棺外槨,依禮鋪設靈位。一門穿了重孝,大小舉哀。李逵在外面 ,聽得堂裏哭泣,自己摩拳擦掌價氣;問從人,都不肯說。宅裏請僧修設好事功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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