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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 to favorite Journey to the West (西游记) – Wu Cheng'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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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聞言,呵呵冷笑道:「賢弟,此論甚不合我意。我打唐僧,搶行李,不因我 不上西方,亦不因我愛居此地。我今熟讀了牒文,我自己上西方拜佛求經,送上 東土,我獨成功,教那南贍部洲人立我為祖,萬代傳名也。」沙僧笑道:「師兄 言之欠當。自來沒個孫行者取經之說。我佛如來造下三藏真經,原著觀音菩薩向 東土尋取經人求經,要我們苦歷千山,詢求諸國,保護那取經人。菩薩曾言:取 經人乃如來門生,號曰金蟬長老。只因他不聽佛祖談經,貶下靈山,轉生東土, 教他果正西方,復修大道。遇路上該有這般魔障,解脫我等三人,與他做護法。 兄若不得唐僧去,那個佛祖肯傳經與你?卻不是空勞一場神思也?」那行者道: 「賢弟,你原來懞懂,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諒你說你有唐僧,同我保護,我就 沒有唐僧?我這裏另選個有道的真僧在此,自去取經,老孫獨力扶持,有何不 可?已選明日大走起身去矣。你不信,待我請來你看。」叫:「小的們,快請老 師父出來。」果跑進去,牽出一匹白馬,請出一個唐三藏;跟著一個八戒,挑著 行李;一個沙僧,拿著錫杖。

這沙僧見了,大怒道:「我老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裏又有一個沙和尚?不 要無禮,吃我一杖!」好沙僧,雙手舉降妖杖,把一個假沙僧劈頭一下打死,原 來這是一個猴精。那行者惱了,掄金箍棒,帥眾猴,把沙僧圍了。沙僧東沖西 撞,打出路口,縱雲霧逃生道:「這潑猴如此憊懶,我告菩薩去來。」那行者見 沙僧打死一個猴精,把沙和尚逼得走了,他也不來追趕。回洞教小的們把打死的 妖屍拖在一邊,剝了皮,取肉煎炒,將椰子酒、葡萄酒,同群猴都吃了。另選一 個會變化的妖猴,還變一個沙和尚,從新教導,要上西方不題。

沙僧一駕雲離了東海,行經一晝夜,到了南海。正行時,早見落伽山不遠。急至 前,低停雲霧觀看,好去處!果然是: 包乾之奧,括坤之區。會百川而浴日滔星,歸眾流而生風漾月。潮發騰凌大鯤 化,波翻浩蕩巨鰲遊。水通西北海,浪合正東洋。四海相連同地脈,仙方洲島各 仙宮。休言滿地蓬萊,且看普陀雲洞。好景致!山頭霞彩壯元精,巖下祥風漾月 晶。紫竹林中飛孔雀,綠楊枝上語靈鸚。琪花瑤草年年秀,寶樹金蓮歲歲生。白 鶴幾番朝頂上,素鸞數次到山亭。遊魚也解修真性,躍浪穿波聽講經。

沙僧徐步落伽山,玩看仙境。只見木叉行者當面相迎道:「沙悟淨,你不保唐僧 取經,卻來此何幹?」沙僧作禮畢,道:「有一事特來朝見菩薩,煩為引見引 見。」木叉情知是尋行者,更不題起,即先進去對菩薩道:「外有唐僧的小徒弟 沙悟淨朝拜。」孫行者在臺下聽見,笑道:「這定是唐僧有難,沙僧來請菩薩 的。」菩薩即命木叉門外叫進。這沙僧倒身下拜,拜罷,抬頭正欲告訴前事,忽 見孫行者站在傍邊,等不得說話,就掣降妖杖望行者劈臉便打。這行者更不回 手,徹身躲過。沙僧口裏亂罵道:「我把你個犯十惡造反的潑猴!你又來影瞞菩 薩哩。」菩薩喝道:「悟淨不要動手,有甚事先與我說。」

沙僧收了寶杖,再拜臺下,氣沖沖的對菩薩道:「這猴一路行兇,不可數計。前 日在山坡下打殺兩個剪路的強人,師父怪他。不期晚間就宿在賊窩主家裏,又把 一夥賊人盡情打死,又血淋淋提一個人頭來與師父看。師父諕得跌下馬來,罵了 他幾句,趕他回來。分別之後,師父饑渴太甚,教八戒去尋水。久等不來,又著 我去尋他。不期孫行者見我二人不在,復回來把師父打一鐵棍,將兩個青氈包袱 搶去。我等回來,將師父救醒,特來他水簾洞尋他討包袱,不想他變了臉,不肯 認我,將師父關文念了又念。我問他念了做甚,他說不保唐僧,他要自上西天取 經,送上東土,算他的功果,立他為祖,萬古傳揚。我又說:『沒唐僧,那肯傳 經與你?』他說他選了一個有道的真僧。及請出,果是一匹白馬,一個唐僧,後 跟著八戒、沙僧。我道:『我便是沙和尚,那裏又有個沙和尚?』是我趕上前, 打了他一寶杖,原來是個猴精。他就帥眾拿我,是我特來告請菩薩。不知他會使 觔斗雲,預先到此處。又不知他將甚巧語花言,影瞞菩薩也。」菩薩道:「悟 淨,不要賴人。悟空到此,今已四日,我更不曾放他回去,他那裏有另請唐僧, 自去取經之意?」沙僧道:「見如今水簾洞有一個孫行者,怎敢欺誑?」菩薩 道:「既如此,你休發急,教悟空與你同去花果山看看,是真難滅,是假易除, 到那裏自見分曉。」

這大聖聞言,即與沙僧辭了菩薩。這一去,到那:     花果山前分皂白,水簾洞口辨真邪。

畢竟不知如何分辨,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八回 二心攪亂大乾坤 一體難修真寂滅

這行者與沙僧拜辭了菩薩,縱起兩道祥光,離了南海。原來行者觔斗雲快,沙和 尚仙雲覺遲,行者就要先行。沙僧扯住道:「大哥不必這等藏頭露尾,先去安 根。待小弟與你一同走。」大聖本是良心,沙僧卻有疑意。真個二人同駕雲而 去。不多時,果見花果山。按下雲頭,二人洞外細看,果見一個行者,高坐石臺 之上,與群猴飲酒作樂。模樣與大聖無異:也是黃發金箍,金睛火眼;身穿也是 綿布直裰,腰繫虎皮裙;手中也拿一條兒金箍鐵棒;足下也踏一雙麂皮靴;也是 這等毛臉雷公嘴,朔腮別土星,查耳額顱闊,獠牙向外生。

這大聖怒發,一撒手,撇了沙和尚,掣鐵棒上前罵道:「你是何等妖邪,敢變我 的相貌,敢占我的兒孫,擅居吾仙洞,擅作這威福?」那行者見了,公然不答, 也使鐵棒來迎。二行者在一處,果是不分真假,好打啞: 兩條棒,二猴精,這場相敵實非輕。都要護持唐御弟,各施功績立英名。真猴實 受沙門教,假怪虛稱佛子情。蓋為神通多變化,無真無假兩相平。一個是混元一 氣齊天聖,一個是久煉千靈縮地精。這個是如意金箍棒,那個是隨心鐵桿兵。隔 架遮攔無勝敗,撐持抵敵沒輸贏。先前交手在洞外,少頃爭持起半空。

他兩個各踏雲光,跳鬥上九霄雲內。

沙僧在傍,不敢下手。見他們戰此一場,誠然難認真假。欲待拔刀相助,又恐傷 了真的。忍耐良久,且縱身跳下山崖,使降妖寶杖,打近水簾洞外,驚散群妖, 掀翻石凳,把飲酒食肉的器皿盡情打碎。尋他的青氈包袱,四下裏全然不見。原 來他水簾洞本是一股瀑布飛泉,遮掛洞門,遠看似一條白布簾兒,近看乃是一股 水脈,故曰水簾洞。沙僧不知進步來歷,故此難尋。即便縱雲,趕到九霄雲裏, 掄著寶杖,又不好下手。大聖道:「沙僧,你既助不得力,且回復師父,說我等 這般這般,等老孫與此妖打上南海落伽山菩薩前辨個真假。」道罷,那行者也如 此說。沙僧見兩個相貌、聲音,更無一毫差別,皂白難分,只得依言,撥轉雲 頭,回復唐僧不題。

你看那兩個行者,且行且鬥,直來到南海,徑至落伽山,打打罵罵,喊聲不絕。 早驚動護法諸天,即報入潮音洞裏道:「菩薩,果然兩個孫悟空打將來也。」那 菩薩與木叉行者、善財童子、龍女降蓮臺,出門喝道:「那孽畜那裏走?」這兩 個遞相揪住道:「菩薩,這廝果然像弟子模樣。才自水簾洞打起,戰鬥多時,不 分勝負。沙悟淨肉眼愚蒙,不能分識,有力難助,是弟子教他回西路去回復師 父。我與這廝打到寶山,借菩薩慧眼,與弟子認個真假,辨明邪正。」道罷,那 行者也如此說一遍。眾諸天與菩薩都看良久,莫想能認。菩薩道:「且放了手, 兩邊站下,等我再看。」果然撒手,兩邊站定。這邊說:「我是真的。」那邊 說:「他是假的。」

菩薩喚木叉與善財上前,悄悄吩咐:「你一個幫住一個,等我暗念緊箍兒咒,看 那個害疼的便是真,不疼的便是假。」他二人果各幫一個。菩薩暗念真言,兩個 一齊喊疼,都抱著頭,地下打滾,只叫:「莫念,莫念。」菩薩不念,他兩個又 一齊揪住,照舊嚷鬥。菩薩無計奈何,即令諸天、木叉上前助力。眾神恐傷真 的,亦不敢下手。菩薩叫聲「孫悟空」,兩個一齊答應。菩薩道:「你當年官拜 弼馬溫,大鬧天宮時,神將皆認得你,你且上界去分辨回話。」這大聖謝恩,那 行者也謝恩。

二人扯扯拉拉,口裏不住的嚷鬥,徑至南天門外。慌得那廣目天王帥馬、趙、 溫、關四大天將,及把門大小眾神,各使兵器擋住道:「那裏走?此間可是爭鬥 之處?」大聖道:「我因保護唐僧往西天取經,在路上打殺賊徒,那三藏趕我回 去,我徑到普陀崖見觀音菩薩訴苦。不想這妖精幾時就變作我的模樣,打倒唐 僧,搶去包袱。有沙僧至花果山尋討,只見這妖精占了我的巢穴。後到普陀崖告 請菩薩,又見我侍立臺下,沙僧誑說是我駕觔斗雲,又先在菩薩處遮飾。菩薩卻 是個正明,不聽沙僧之言,命我同他到花果山看驗。原來這妖精果像老孫模樣, 才自水簾洞打到落伽山見菩薩,菩薩也難識認。故打至此間,煩諸天眼力,與我 認個真假。」道罷,那行者也似這般這般說了一遍。眾天神看勾多時,也不能 辨。他兩個吆喝道:「你們既不能認,讓開路,等我們去見玉帝!」

眾神搪抵不住,放開天門,直至靈霄寶殿。馬元帥同張、葛、許、丘四天師奏 道:「下界有一般兩個孫悟空打進天門,口稱見王。」說不了,兩個直嚷進來。 諕得那玉帝即降立寶殿,問曰:「你兩個因甚事擅鬧天宮,嚷至朕前尋死?」大 聖口稱:「萬歲,萬歲,臣今皈命,秉教沙門,再不敢欺心誑上。只因這個妖精 變作臣的模樣, ……」如此如彼,把前情備陳了一遍,「望乞與臣辨個真假。」 那行者也如此陳了一遍。玉帝即傳旨宣托塔李天王,教:「把照妖鏡來照這廝誰 真誰假,教他假滅真存。」天王即取鏡照住,請玉帝同眾神觀看。鏡中乃是兩個 孫悟空的影子,金箍、衣服,毫髮不差。玉帝亦辨不出,趕出殿外。

這大聖呵呵冷笑,那行者也哈哈歡喜。揪頭抹頸,復打出天門,墜落西方路上 道:「我和你見師父去,我和你見師父去。」

卻說那沙僧自花果山辭他兩個,又行了三晝夜,回至本莊,把前事對唐僧說了 一遍。唐僧自家悔恨道:「當時只說是孫悟空打我一棍,搶去包袱,豈知卻是 妖精假變的行者。」沙僧又告道:「這妖又假變一個長老,一匹白馬;又有一 個八戒挑著我們包袱,又有一個變作是我。我忍不住惱怒,一杖打死,原是一 個猴精。因此驚散,又到菩薩處訴苦。菩薩著我與師兄又同去識認,那妖果與 師兄一般模樣。我難助力,故先來回復師父。」三藏聞言,大驚失色。八戒哈 哈大笑道:「好好好,應了這施主家婆婆之言了:他說有幾起取經的,這卻不 又是一起?」

那家老老小小的都來問沙僧道:「你這幾日往何處討盤纏去的?」沙僧笑道: 「我往東勝神洲花果山尋大師兄取討行李,又到南海普陀山拜見觀音菩薩,卻 又到花果山,方才轉回至此。」那老者又問:「往返有多少路程?」沙僧道: 「約有二十餘萬里。」老者道:「爺爺啞,似這幾日,就走了這許多路,只除 是駕雲,方能勾得到!」八戒道:「不是駕雲,如何過海?」沙僧道:「我們 那算得走路,若是我大師兄,只消一二日,可往回也。」那家子聽言,都說是 神仙。八戒道:「我們雖不是神仙,神仙還是我們的晚輩哩!」

正說間,只聽半空中喧嘩亂嚷。慌得都出來看,卻是兩個行者打將來。八戒見 了,忍不住手癢道:「等我去認認看。」好獃子,急縱身跳起,望空高叫道: 「師兄莫嚷,我老豬來也!」那兩個一齊應道:「兄弟,來打妖精,來打妖 精。」那家子又驚又喜道:「是幾位騰雲駕霧的羅漢歇在我家,就是發願齋僧 的,也齋不著這等好人。」更不計較茶飯,愈加供養。又說:「這兩個行者只 怕鬥出不好來,地覆天翻,作禍在那裏!」三藏見那老者當面是喜,背後是 憂,即開言道:「老施主放心,莫生憂嘆。貧僧收伏了徒弟,去惡歸善,自然 謝你。」那老者滿口回答道:「不敢,不敢。」沙僧道:「施主休講。師父可 坐在這裏,等我和二哥去,一家扯一個來到你面前,你就念念那話兒,看那個 害疼的就是真的,不疼的就是假的。」三藏道:「言之極當。」

沙僧果起在半空道:「二位住了手,我同你到師父面前辨個真假去。」這大聖 放了手,那行者也放了手。沙僧攙住一個,叫道:「二哥,你也攙住一個。」 果然攙住,落下雲頭,徑至草舍門外。三藏見了,就念緊箍兒咒。二人一齊叫 苦道:「我們這等苦鬥,你還咒我怎的?莫念,莫念。」那長老本心慈善,遂 住了口不念,卻也不認得真假。他兩個掙脫手,依然又打。這大聖道:「兄弟 們保著師父,等我與他打到閻王前折辨去也。」那行者也如此說。二人抓抓掗 掗,須臾又不見了。

八戒道:「沙僧,你既到水簾洞,看見假八戒挑著行李,怎麼不搶將來?」沙 僧道:「那妖精見我使寶杖打他假沙僧,他就亂圍上來要拿,是我顧性命走 了。及告菩薩,與行者復至洞口,他兩個打在空中,是我去掀翻他的石凳,打 散他的小妖。只見一股瀑布泉水流,竟不知洞門開在何處,尋不著行李,所以 空手回復師命也。」八戒道:「你原來不曉得。我前年請他去時,先在洞門外 相見。後被我說泛了他,他就跳下,去洞裏換衣來時,我看見他將身往水裏一 鑽。那一股瀑布水流,就是洞門。想必那怪將我們包袱收在那裏面也。」三藏 道:「你既知此門,你可趁他都不在,可先到他洞裏取出包袱,我們往西天去 罷。他就來,我也不用他了。」八戒道:「我去。」沙僧說:「二哥,他那洞 前有千數小猴,你一人恐弄他不過,反為不美。」八戒笑道:「不怕,不怕。」 急出門,縱著雲霧,徑上花果山尋取行李不題。

卻說那兩個行者又打嚷到陰山背後,諕得那滿山鬼戰戰兢兢,藏藏躲躲。有先 跑的,撞入陰司門裏,報上森羅寶殿道:「大王,背陰山上有兩個齊天大聖打 將來也。」慌得那第一殿秦廣王傳報與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卞城 王、五殿閻羅王、六殿平等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忤官王、十殿 轉輪王:一殿轉一殿,霎時間,十王會齊,又著人飛報與地藏王。盡在森羅殿 上,點聚陰兵,等擒真假。只聽得那強風滾滾,慘霧漫漫,二行者一翻一滾的 打至森羅殿下。

陰君近前擋住道:「大聖有何事,鬧我幽冥?」這大聖道:「我因保唐僧西天 取經,路過西梁國,至一山,有強賊截劫我師。是老孫打死幾個,師父怪我, 把我逐回。我隨到南海菩薩處訴告,不知那妖精怎麼就綽著口氣,假變作我的 模樣,在半路上打倒師父,搶奪了行李。師弟沙僧向我本山取討包袱,這妖假 立師名,要往西天取經。沙僧逃遁至南海見菩薩,我正在側。他備說原因,菩 薩又命我同他至花果山觀看,果被這廝占了我巢穴。我與他爭辨到菩薩處,其 實相貌、言語等俱一般,菩薩也難辨真假。又與這廝打上天堂,眾神亦果難 辨。因見我師,我師念緊箍咒試驗,與我一般疼痛。故此鬧至幽冥,望陰君與 我查看生死簿,看假行者是何出身,快早追他魂魄,免教二心沌亂。」那怪亦 如此說一遍。陰君聞言,即喚管簿判官一一從頭查勘,更無個假行者之名。再 看毛蟲文簿,那猴子一百三十條,已是孫大聖幼年得道之時,大鬧陰司,消死 名,一筆勾之。自後來,凡是猴屬,盡無名號。查勘畢,當殿回報。陰君各執 笏,對行者道:「大聖,幽冥處既無名號可查,你還到陽間去折辨。」

正說處,只聽得地藏王菩薩道:「且住,且住。等我著諦聽與你聽個真假。」 原來那諦聽是地藏菩薩經案下伏的一個獸名。他若伏在地下,一霎時,將四大 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間,蠃蟲、鱗蟲、毛蟲、羽蟲、昆蟲、天仙、地 仙、神仙、人仙、鬼仙,可以照鑒善惡,察聽賢愚。那獸奉地藏鈞旨,就於森 羅庭院之中,俯伏在地。須臾,抬起頭來,對地藏道:「怪名雖有,但不可當 面說破,又不能助力擒他。」地藏道:「當面說出便怎麼?」諦聽道:「當面 說出,恐妖精惡發,搔擾寶殿,致令陰府不安。」又問:「何為不能助力擒 拿?」諦聽道:「妖精神通,與孫大聖無二。幽冥之神,能有多少法力?故此 不能擒拿。」地藏道:「似這般怎生祛除?」諦聽言:「佛法無邊。」地藏早 已省悟,即對行者道:「你兩個形容如一,神通無二,若要辨明,須到雷音寺 釋迦如來那裏,方得明白。」兩個一齊嚷道:「說的是,說的是。我和你西天 佛祖之前折辨去。」那十殿陰君送出,謝了地藏,回上翠雲宮,著鬼使閉了幽 冥關隘不題。   看那兩個行者飛雲奔霧,打上西天。有詩為證。詩曰:     人有二心生禍災,天涯海角致疑猜。     欲思寶馬三公位,又憶金鑾一品臺。     南征北討無休歇,東擋西除未定哉。     禪門須學無心訣,靜養嬰兒結聖胎。

他兩個在那半空裏扯扯拉拉,抓抓掗掗,且行且鬥,直嚷至大西天靈鷲仙山雷 音寶剎之外。早見那四大菩薩、八大金剛、五百阿羅、三千揭諦、比丘尼、比 丘僧、優婆塞、優婆夷諸大聖眾,都到七寶蓮臺之下,淨聽如來說法。那如來 正講到這: 「不有中有,不無中無。不色中色,不空中空。非有為有,非無為無。非色為 色,非空為空。空即是空,色即是色。色無定色,色即是空。空無定空,空即 是色。知空不空,知色不色。名為照了,始達妙音。」

概眾稽首皈依,流通誦讀之際,如來降天花普散繽紛,即離寶座,對大眾道: 「汝等俱是一心,且看二心競鬥而來也。」

大眾舉目看之,果是兩個行者,吆天喝地,打至雷音勝境。慌得那八大金剛上 前擋住道:「汝等欲往那裏去?」這大聖道:「妖精變作我的模樣,欲至寶蓮 臺下,煩如來為我辨個虛實也。」眾金剛抵擋不住,直嚷至臺下,跪於佛祖之 前,拜告道:「弟子保護唐僧,來造寶山,求取真經,一路上煉魔縛怪,不知 費了多少精神。前至中途,偶遇強徒劫擄,委是弟子二次打傷幾人。師父怪我 趕回,不容同拜如來金身。弟子無奈,只得投奔南海,見觀音訴苦。不期這個 妖精假變弟子聲音、相貌,將師父打倒,把行李搶去。師弟悟淨尋至我山,被 這妖假捏巧言,說有真僧取經之故。悟淨脫身至南海,備說詳細。觀音知之, 遂令弟子同悟淨再至我山。因此,兩人比併真假,打至南海,又打到天宮,又 曾打見唐僧,打見冥府,俱莫能辨認。故此大膽輕造,千乞大開方便之門,廣 垂慈憫之念,與弟子辨明邪正,庶好保護唐僧親拜金身,取經回東土,永揚大 教。」大眾聽他兩張口一樣聲,俱說一遍,眾亦莫辨。惟如來則通知之,正欲 道破,忽見南下彩雲之間,來了觀音,參拜我佛。

我佛合掌道:「觀音尊者,你看那兩個行者,誰是真假?」菩薩道:「前日在 弟子荒境,委不能辨。他又至天宮、地府,亦俱難認。特來拜告如來,千萬與 他辨明辨明。」如來笑道:「汝等法力廣大,只能普閱周天之事,不能遍識周 天之物,亦不能廣會周天之種類也。」菩薩又請示周天種類。如來才道:「周 天之內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蟲:乃蠃、鱗、毛、羽、昆。這 廝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鱗、非毛、非羽、非昆。又有 四猴混世,不入十類之種。」菩薩道:「敢問是那四猴?」如來道:「第一是 靈明石猴,通變化,識天時,知地利,移星換斗;第二是赤尻馬猴,曉陰陽, 會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縮千山,辨休咎,乾 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獼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後,萬物皆明。此四猴者, 不入十類之種,不達兩間之名。我觀假悟空乃六耳獼猴也。此猴若立一處,能 知千里外之事;凡人說話,亦能知之。故此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後,萬物皆 明。與真悟空同像同音者,六耳獼猴也。」

那獼猴聞得如來說出他的本像,膽戰心驚,急縱身,跳起來就走。如來見他走 時,即令大眾下手。早有四菩薩、八金剛、五百阿羅、三千揭諦、比丘僧、比 丘尼、優婆塞、優婆夷、觀音、木叉,一齊圍繞。孫大聖也要上前,如來道: 「悟空休動手,待我與你擒他。」那獼猴毛骨悚然,料著難脫,即忙搖身一 變,變作個蜜蜂兒,往上便飛。如來將金缽盂撇起去,正蓋著那蜂兒,落下 來。大眾不知,以為走了。如來笑云:「大眾休言。妖精未走,見在我這缽盂 之下。」大眾一發上前,把缽盂揭起,果然見了本像,是一個六耳獼猴。孫大 聖忍不住,掄起鐵棒,劈頭一下打死,至今絕此一種。如來不忍,道聲:「善 哉!善哉!」大聖道:「如來不該慈憫他。他打傷我師父,搶奪我包袱,依律 問他個得財傷人,白晝搶奪,也該個斬罪哩。」如來道:「你自快去保護唐僧 來此求經罷。」大聖叩頭謝道:「上告如來得知:那師父定是不要我,我此 去,若不收留,卻不又勞一番神思?望如來方便,把鬆箍兒咒念一念,褪下這 個金箍,交還如來,放我還俗去罷。」如來道:「你休亂想,切莫放刁。我教 觀音送你去,不怕他不收。好生保護他去,那時功成歸極樂,汝亦坐蓮臺。」

那觀音在傍聽說,即合掌謝了聖恩,領悟空,輒駕雲而去。隨後木叉行者、白 鸚哥一同趕上。不多時,到了中途草舍人家。沙和尚看見,急請師父拜門迎 接。菩薩道:「唐僧,前日打你的,乃假行者六耳獼猴也。幸如來知識,已被 悟空打死。你今須是收留悟空,一路上魔障未消,必得他保護你,才得到靈 山,見佛取經。再休嗔怪。」三藏叩頭道:「謹遵教旨。」

正拜謝時,只聽得正東上狂風滾滾,豬八戒背著兩個包袱,駕風而至。獃子見 了菩薩,倒身下拜道:「弟子前日別了師父,至花果山水簾洞尋取包袱,果見 一個假唐僧、假八戒,都被弟子打死,原是兩個猴身。卻入裏,方尋著包袱, 當時查點,一物不少,卻駕風轉此。更不知兩行者下落如何?」菩薩把如來識 怪之事說了一遍。那獃子十分歡喜,稱謝不盡。師徒們拜謝了,菩薩回海。卻 都照舊合意同心,洗冤解怒。又謝了那村舍人家,整束行囊、馬匹,找大路而 西。正是:     中道分離亂五行,降妖聚會合元明。     神歸心舍禪方定,六識祛降丹自成。

畢竟這去,不知三藏幾時得面佛求經,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九回 唐三藏路阻火焰山 孫行者一調芭蕉扇

若干種性本來同,海納無窮。千思萬慮終成妄,般般色色和融。有日功完行 滿,圓明法性高隆。休教差別走西東,緊鎖牢。收來安放丹爐內,煉得金烏一 樣紅。朗朗輝輝嬌艷,任教出入乘龍。

話表三藏遵菩薩教旨,收了行者,與八戒、沙僧剪斷二心,鎖猿馬,同心戮 力,趕奔西天。說不盡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歷過了夏月炎天,卻又值三秋霜 景。但見那: 薄雲斷絕西風緊,鶴鳴遠岫霜林錦。光景正蒼涼,山長水更長。征鴻來北塞, 玄鳥歸南陌。客路怯孤單,衲衣容易寒。

師徒四眾進前行處,漸覺熱氣蒸人。三藏勒馬道:「如今正是秋天,卻怎返有 熱氣?」八戒道:「原來不知。西方路上有個斯哈哩國,乃日落之處,俗呼為 天盡頭。若到申酉時,國王差人上城,擂鼓吹角,混雜海沸之聲。日乃太陽真 火,落於西海之間,如火淬水,接聲滾沸。若無鼓角之聲混耳,即振殺城中小 兒。此地熱氣蒸人,想必到日落之處也。」大聖聽說,忍不住笑道:「獃子莫 亂談。若論斯哈哩國,正好早哩。似師父朝三暮二的這等擔閣,就從小至老, 老了又小,老小三生,也還不到。」八戒道:「哥呵,據你說,不是日落之 處,為何這等酷熱?」沙僧道:「想是天時不正,秋行夏令故也。」他三個正 都爭講,只見那路傍有座莊院,乃是紅瓦蓋的房舍,紅磚砌的垣牆,紅油門 扇,紅漆板榻,一片都是紅的。三藏下馬道:「悟空,你去那人家問個消息, 看那炎熱之故何也?」

大聖收了金箍棒,整肅衣裳,扭捏作個斯文氣象,綽下大路,徑至門前觀看。 那門裏忽然走出一個老者,但見他: 穿一領黃不黃紅不紅的葛布深衣,戴一頂青不青皂不皂的篾絲涼帽。手中拄一 根彎不彎直不直暴節竹杖,足下踏一雙新不新舊不舊靸鞋。面似紅銅,鬚如白 練。兩道壽眉遮碧眼,一張咍口露金牙。

那老者猛抬頭,看見行者,吃了一驚,拄著竹杖,喝道:「你是那裏來的怪 人?在我這門首何幹?」行者答禮道:「老施主休怕我,我不是甚麼怪人。貧 僧是東土大唐欽差上西方求經者。師徒四人,適至寶方,見天氣蒸熱,一則不 解其故,二來不知地名,特拜問指教一二。」那老者卻才放心,笑云:「長老 勿罪。我老漢一時眼花,不識尊顏。」行者道:「不敢。」老者又問:「令師 在那條路上?」行者道:「那南首大路上立的不是?」老者教:「請來,請 來。」行者歡喜,把手一招,三藏即同八戒、沙僧,牽白馬,挑行李近前,都 對老者作禮。

老者見三藏丰姿標致,八戒、沙僧相貌奇稀,又驚又喜。只得請入裏坐,教小 的們看茶,一壁廂辦飯。三藏聞言,起身稱謝道:「敢問公公:貴處遇秋,何 返炎熱?」老者道:「敝地喚做火焰山,無春無秋,四季皆熱。」三藏道: 「火焰山卻在那邊?可阻西去之路?」老者道:「西方卻去不得。那山離此有 六十里遠,正是西方必由之路,卻有八百里火焰,四週圍寸草不生。若過得 山,就是銅腦蓋,鐵身軀,也要化成汁哩。」三藏聞言,大驚失色,不敢再問。

只見門外一個少年男子,推一輛紅車兒,住在門傍,叫聲:「賣糕。」大聖拔 根毫毛,變個銅錢,問那人買糕。那人接了錢,不論好歹,揭開車兒上衣裹, 熱氣騰騰,拿出一塊糕,遞與行者。行者托在手中,好似火裏燒的灼炭,煤爐 內的紅釘。你看他左手倒在右手,右手換在左手,只道:「熱熱熱,難吃難 吃!」那男子笑道:「怕熱,莫來這裏,這裏是這等熱。」行者道:「你這漢 子好不明理。常言道:『不冷不熱,五穀不結。』他這等熱得很,你這糕粉自 何而來?」那人道:「若知糕粉米,敬求鐵扇仙。」行者道:「鐵扇仙怎的?」 那人道:「鐵扇仙有柄芭蕉扇,求得來,一扇息火,二扇生風,三扇下雨。我 們就布種,及時收割,故得五穀養生;不然,誠寸草不能生也。」

行者聞言,急抽身走入裏面,將糕遞與三藏道:「師父放心,且莫隔年焦著。 吃了糕,我與你說。」長老接糕在手,向本宅老者道:「公公請糕。」老者 道:「我家的茶飯未奉,敢吃你糕?」行者笑道:「老人家,茶飯倒不必賜, 我問你:鐵扇仙在那裏住?」老者道:「你問他怎的?」行者道:「適才那賣 糕人說,此仙有柄芭蕉扇。求將來,一扇息火,二扇生風,三扇下雨,你這方 布種收割,才得五穀養生。我欲尋他討來搧息火燄山過去,且使這方依時收 種,得安生也。」老者道:「固有此說,你們卻無禮物,恐那聖賢不肯來也。」 三藏道:「他要甚禮物?」老者道:「我這裏人家,十年拜求一度。四豬四 羊、花紅表裏、異香時果、雞鵝美酒,沐浴虔誠,拜到那仙山,請他出洞,至 此施為。」行者道:「那山坐落何處?喚甚地名?有幾多里數?等我問他要扇 子去。」老者道:「那山在西南方,名喚翠雲山。山中有一仙洞,名喚芭蕉 洞。我這裏眾信人等去拜仙山,往回要走一月,計有一千四百五六十里。」行 者笑道:「不打緊,就去就來。」那老者道:「且住,吃些茶飯,辦些乾糧, 須得兩人做伴。那路上沒有人家,又多狼虎,非一日可到,莫當耍子。」行者 笑道:「不用,不用。我去也。」說一聲,忽然不見。那老者慌張道:「爺爺 啞,原來是騰雲駕霧的神人也。」

且不說這家子供奉唐僧加倍。卻說那行者霎時徑到翠雲山,按住祥光,正自找 尋洞口,只聞得丁丁之聲,乃是山林內一個樵夫伐木。行者即趨步至前,又聞 得他道:     「雲際依依認舊林,斷崖荒草路難尋。     西山望見朝來雨,南澗歸時渡處深。」

行者近前作禮道:「樵哥,問訊了。」那樵子撇了柯斧,答禮道:「長老何 往?」行者道:「敢問樵哥,這可是翠雲山?」樵子道:「正是。」行者道: 「有個鐵扇仙的芭蕉洞,在何處?」樵子笑道:「這芭蕉洞雖有,卻無個鐵扇 仙,只有個鐵扇公主,又名羅剎女。」行者道:「人言他有一柄芭蕉扇,能熄 得火焰山,敢是他麼?」樵子道:「正是,正是。這聖賢有這件寶貝,善能熄 火,保護那方人家,故此稱為鐵扇仙。我這裏人家用不著他,只知他叫做羅剎 女,乃大力牛魔王妻也。」

行者聞言,大驚失色,心中暗想道:「又是冤家了。當年伏了紅孩兒,說是這 廝養的。前在那解陽山破兒洞遇他叔子,尚且不肯與水,要作報仇之意;今又 遇他父母,怎生借得這扇子耶?」樵子見行者沉思默慮,嗟嘆不已,便笑道: 「長老,你出家人,有何憂疑?這條小路兒向東去,不尚五六里,就是芭蕉 洞,休得心焦。」行者道:「不瞞樵哥說,我是東土唐朝差往西天求經的唐僧 大徒弟,前年在火雲洞,曾與羅剎之子紅孩兒有些言語,但恐羅剎懷仇不與, 故生憂疑。」樵子道:「大丈夫鑒貌辨色,只以求扇為名,莫認往時之溲話, 管情借得。」行者聞言,深深唱個大喏道:「謝樵哥教誨,我去也。」

遂別了樵夫,徑至芭蕉洞口。但見那兩扇門緊閉牢關,洞外風光秀麗。好去 處!正是那: 山以石為骨,石作土之精。煙霞含宿潤,苔蘚助新青。嵯峨勢聳欺蓬島,幽 靜花香若海瀛。幾樹喬松棲野鶴,數株衰柳語山鶯。誠然是千年古跡,萬載 仙蹤。碧梧鳴彩鳳,活水隱蒼龍。曲逕蓽蘿垂掛,石梯藤葛攀籠。猿嘯翠巖 忻月上,鳥啼高樹喜晴空。兩林竹蔭涼如雨,一逕花濃沒繡絨。時見白雲來 遠岫,略無定體漫隨風。

行者上前叫:「牛大哥,開門,開門。」呀的一聲,洞門開了,裏邊走出一 個毛兒女,手中提著花籃,肩上擔著鋤子。真個是一身藍縷無妝飾,滿面精 神有道心。行者上前迎著合掌道:「女童,累你轉報公主一聲:我本是取經 的和尚,在西方路上,難過火焰山,特來拜借芭蕉扇一用。」那毛女道: 「你是那寺裏和尚?叫甚名字?我好與你通報。」行者道:「我是東土來 的,叫做孫悟空和尚。」

那毛女即便回身,轉於洞內,對羅剎跪下道:「奶奶,洞門外有個東土來的 孫悟空和尚,要見奶奶,拜求芭蕉扇,過火焰山一用。」那羅剎聽見「孫悟 空」三字,便似撮鹽入火,火上澆油,骨都都紅生臉上,惡狠狠怒發心頭。 口中罵道:「這潑猴!今日來了。」叫:「丫鬟,取披掛,拿兵器來。」隨 即取了披掛,拿兩口青鋒寶劍,整束出來。行者在洞外閃過,偷看怎生打 扮。只見他:     頭裹團花手帕,身穿納錦雲袍。腰間雙束虎觔絛。微露繡裙偏綃。     鳳嘴弓鞋三寸,龍鬚膝褲金銷。手提寶劍怒聲高。兇比月婆容貌。

那羅剎出門,高叫道:「孫悟空何在?」行者上前,躬身施禮道:「嫂嫂, 老孫在此奉揖。」羅剎咄的一聲道:「誰是你的嫂嫂?那個要你奉揖?」行 者道:「尊府牛魔王,當初曾與老孫結義,乃七兄弟之親。今聞公主是牛大 哥令正,安得不以嫂嫂稱之?」羅剎道:「你這潑猴!既有兄弟之親,如何 坑陷我子?」行者佯問道:「令郎是誰?」羅剎道:「我兒是號山枯松澗火 雲洞聖嬰大王紅孩兒。被你傾了,我們正沒處尋你報仇,你今上門納命,我 肯饒你?」行者滿臉陪笑道:「嫂嫂原來不察理,錯怪了老孫。你令郎因是 捉了師父,要蒸要煮,幸虧了觀音菩薩收他去,救出我師。他如今現在菩薩 處做善財童子,實受了菩薩正果,不生不滅,不垢不淨,與天地同壽,日月 同庚。你倒不謝老孫保命之恩,返怪老孫,是何道理?」羅剎道:「你這個 巧嘴的潑猴!我那兒雖不傷命,再怎生得到我的跟前,幾時能見一面?」行 者笑道:「嫂嫂要見令郎,有何難處?你且把扇子借我,搧息了火,送我師 父過去,我就到南海菩薩處請他來見你,就送扇子還你,有何不可?那時 節,你看他可曾損傷一毫?如有些須之傷,你也怪得有理;如比舊時標致, 還當謝我。」羅剎道:「潑猴!少要饒舌,伸過頭來,等我砍上幾劍:若受 得疼痛,就借扇子與你;若忍耐不得,教你早見閻君。」行者叉手向前,笑 道:「嫂嫂切莫多言。老孫伸著光頭,任尊意砍上多少,但沒氣力便罷。是 必借扇子用用。」那羅剎不容分說,雙手掄劍,照行者頭上乒乒乓乓,砍有 十數下,這行者全不認真。羅剎害怕,回頭要走。行者道:「嫂嫂那裏去? 快借我使使。」那羅剎道:「我的寶貝原不輕借。」行者道:「既不肯借, 吃你老叔一棒。」

好猴王,一隻手扯住,一隻手去耳內掣出棒來,幌一幌,有碗來粗細。那羅 剎掙脫手,舉劍來迎。行者隨又掄棒便打。兩個在翠雲山前,不論親情,卻 只講仇隙。這一場好殺: 裙釵本是修成怪,為子懷仇恨潑猴。行者雖然生狠怒,因師路阻讓娥流。先 言拜借芭蕉扇,不展驍雄耐性柔。羅剎無知掄劍砍,猴王有意說親由。女流 怎與男兒鬥,到底男剛壓女流。這個金箍鐵棒多兇猛,那個霜刃青鋒甚緊 稠。劈面打,照頭丟,恨苦相持不罷休。左擋右遮施武藝,前迎後架騁奇 謀。卻才鬥到沉酣處,不覺西方墜日頭。羅剎忙將真扇子,一搧揮動鬼神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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