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快樂,學校放學後到什麼地方去,逛逛DC設計師品牌的服飾,買買東西,大概這些吧。並沒有特別喜歡華麗的東西,不過我喜歡衣服。
高中畢業後去上短期大學。那是個隨便都可以進去的地方。反正沒辦法,就去吧,這種感覺。然後短大畢業,就在澁谷一家公司上班。做事務性工作。為什麼會想去那一家公司上班嗎?因為休假多,大概不錯吧,就這樣而已。我並沒有特別想做什麼,完全沒有。我看到離婚的爭爭吵吵之後,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我從家裡通車到澁谷上班,不過那時候只有我跟我母親兩個人住。父親離婚後搬出去了,妹妹也說想一個人生活就出去獨立了。妹妹說起來可以算是很酷,或我行我素的人。跟我的性格相當不同。
我開始上班是在一九八五年,當時不是景氣很好嗎?公司可以常常去旅行去泡溫泉,我還想真好!是的,總之忙著玩耍。因為喜歡到外面去,所以雖然不太會喝酒,可是有喜歡喝酒的朋友邀我出去時經常會去喝酒。於是太晚了,就在女的朋友家裡﹁過夜﹂之類的。一星期裡面好像感覺有一半左右沒回家。
就這樣,週末多半累了就睡覺,雖然這樣,休假時還是到很多地方去玩過。迪士尼樂園啦、豐島園啦,都是些普通的地方。有時跟女的朋友去,有時跟男的朋友去。也去過國外,像峇里島之類的。男朋友也有幾個,不過還是完全引不起﹁想結婚﹂的心情。我想大概維持不下去的心情反而比較強烈。
❖︱︱別人看起來,一定覺得妳很快樂地交著朋友吧?❖
我想看起來大概是這樣。可是我心裡其實想東想西的。比方說﹁我既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比別人優越的地方,雖然這樣又引不起想結婚的情緒……﹂之類的。可是我跟周圍的人這樣講時,我想大家一定都大吃一驚,好像覺得:﹁什麼,妳在想這些呀?﹂
尤其到了二十五歲前後,以前要好的朋友漸漸都結婚辭職,或離開了,比起二十歲左右時已經不再那麼年輕了對嗎,所以有時候我也會想這種生活可能很難再繼續下去了。
❖︱︱所以妳的心就被奧姆真理教吸引去了,不過入信的直接動機是什麼呢?❖
有一天我想去剪頭髮,我每次都到認識的店去,但那時候因為沒時間,所以很巧我就到附近的美容院。結果當時非常便宜就幫我剪了,後來我又去了幾次,有一天那裡的男人拿奧姆真理教的說明小冊子給我看。他說:﹁其實我想到這裡去﹂。我看了以後心想﹁什麼嘛,好奇怪!﹂
他教我什麼淨化法。比方喝了水吐出來,讓胃裡面變空,然後從鼻子放帶子進去這樣弄之類的。然後,他問我身體是不是很弱。我皮膚多少會過敏。你看,這裡現在還會這樣︵她讓我看手腕︶。他接著又說﹁那麼我幫妳做一次試試看﹂,於是就試做看看。結果過敏現象一下子就停了。只做一次,第二天就消掉了。
還有,我以前一直食慾不振,只能吃得下小孩用的碗一小半碗飯,後來可以大口大口吃下一整大碗,連我母親都﹁咦!﹂大吃一驚。頭痛也停止了,我變得非常健康。
❖︱︱我想確認一下,妳當時知道所謂奧姆真理教並不只是瑜伽的團體,而是一種宗教嗎?❖
我知道。正好有選舉,我還戴過象的帽子。可是我對什麼教義啦、麻原大師啦,這些完全沒興趣。我只是想到能讓我身體變得這麼好,應該有一點去接近的價值吧,這種輕鬆心態。所以我想﹁反正暫且入信看看也不妨﹂。其中一定有類似好奇心的成分在內吧。
剛開始我到附近的道場去。在那裡跟已經成就的人談話。談了什麼我記不得了。那時候不太有印象。我本來就沒有特別期待什麼,只覺得原來是這種感覺的地方啊。我只是隨便談一談,隨便填一填表。
❖︱︱他們做各種教義上的說明,妳也隨便聽一聽嗎?❖
呵呵呵,是的。
❖︱︱妳說填了表,是指當場就申請入信了嗎?對方的話妳隨便聽一聽,教義也不太清楚,可是總之就先入信了。我到目前為止所問的人,都考慮得比較多,經過一番猶豫才入信的。我覺得妳的情況,好像比人家快噢。❖
嗯,我想是比較快。入信倒沒關係,可是說入會金三萬圓,半年份的會費一萬八千圓,合計要花四萬八千圓。我說﹁我沒有那麼多錢,不行﹂,結果勸我入會的人說﹁那麼我幫妳出一半﹂,就幫我付了。並不是我的男朋友或什麼。嗯,不過人非常好。應該說是人很好,或者說因為他勸人入會等於是在積功德,將來會回報到他自己身上,我想原來也有這種事情。於是我想如果是一半的話倒可以。
入信之後,就開始有一些類似義務之類的,也就是要參加一些奉獻活動。常常要到道場去,做一些規定的工作。剛開始我不太想去做。他們叫我們去,也有人沒去的。可是因為勸我入會的人很熱心地邀我去嘛去嘛,而且又在附近,我想去也好,於是就去了。
去到道場,穿著汗衫的那些出家人安安靜靜看起來很淡泊的樣子,看到他們這樣子,我想啊,原來也有這種過日子的方式。跟到公司上班每天趕著通車,那種鬧哄哄的世界完全不一樣。置身在這種地方時,身心感覺非常舒服。於是我也開始到那裡去默默地摺摺宣傳單,到外面去散發傳單。在做這種事情時,有一種心情放鬆的感覺。完全不覺得辛苦。周圍的人也都很親切,氣氛很安詳沉穩。放假的日子我就去道場,或者下班後我也不到任何地方而直接到道場去,摺摺傳單,然後才回家,這樣繼續了一段時期。因為奧姆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所以想去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去。
在公司上班,那一陣子很流行不倫。公司內部的外遇事件很多。我看到這種情形覺得很討厭。因為自己的父母親就是這樣的過來人,這種事情實在毫無道理。從那種地方到了道場時,氣氛完全不同。有一種﹁空白、放鬆﹂的感覺,在那裡什麼都不用想,只要淡淡地摺著傳單。心情非常舒服。
當時我母親再婚了。算是相當快就找到對象,呵呵呵。於是我們跟這位新父親三個人一起住,不過他是個很爽快的人,對我來說比我的真爸爸,或者說親生父親還容易相處。
我出家是在參加過琉球石垣島的共修會之後。我的情形,從入信到出家之間的時間非常短。共修應該是在九〇年的四月,所以入信後兩個月我很快就出家了。
在石垣島時,雖然聽說過類似世界末日Armageddon之類的事,不過真正得到傳授的只有早進去的人,不會告知像我這種在家信徒。因為布施金額的不同,傳授程度會有不同,對這個人只說到這裡,有這種情形。我的情況是,上面教我總之先去石垣島,並沒有詳細說明為什麼。花了我幾十萬圓,我把儲蓄領出來繳費。那時候我想﹁應該已經可以了﹂。照現在的樣子繼續生活下去也不怎麼樣啊,我想。去參加共修時,我突然向公司請假。隨便捏造個謊言。所以人家非常不以為然。
到了石垣島,我想,﹁這是怎麼回事啊?﹂不過上面指示下來,大家就跟著一起動起來,不是常有這種事嗎?我想這樣很輕鬆啊。因為自己什麼都不用想,只要依著指示照做就行了。沒有必要去一一想自己的人生到底要怎麼樣。我們在沙灘上大家一起做做呼吸法之類的活動。
當時我已經感覺到﹁大家都只能出家﹂。當時到石垣島去的在家信徒幾乎都出家了。我也出家了。出家後必須要離開家,公司也必須辭職,所有的錢都必須布施。如果我當時是二十歲的話,我想大概不會出家。可是已經二十五歲了,嗯,我想可以了吧。
❖︱︱那是因為處在石垣島這種隔難的特殊狀況下也有影響吧?❖
嗯,不只是這樣,我想出家是時間的問題。就算沒有石垣島之行,我終究還是會被吸引。自己可以不用想事情,可以不用下決定,還是很大的吸引力。他們說一切交給我們來安排就可以了。一切有人會指示,你只要照著行動就好了。而且那指示是由已經解脫的麻原大師所下的,因此一切已經好好的為大家想過了。
我對教義本身並沒有太大興趣,或者可以說我沒有﹁這個好棒﹂的感覺。只覺得各種煩惱都可以解除,真是太棒了。這些如果能解除的話一定會很輕鬆。比方說對父母的感情、想穿漂亮衣服的慾望、討厭別人的煩惱之類的。
可是實際上進了教團之後,發現那裡跟一般社會幾乎一樣。比方有人會說﹁某某人厭惡很強烈喲﹂之類的,結果還不是等於說人家的壞話嗎?只是用語不同而已。我想怎麼搞的,這完全沒有改變嘛。
總之我公司也辭職了。我堅持提出辭呈。隨便捏造個理由。說我想出國讀書之類的。公司雖然一直慰留我,可是我想﹁拜託,不要留我﹂,好難過。我沒辦法說真話。可是我當時心裡已經下定決心了。
我母親完全不知道奧姆的事。她完全沒有看電視節目。不過我說出家之後就不能再見面時,她哭了一下。她完全沒有想過這種事。以為我忽然身體變好,也有食慾了,覺得很奇怪。她說﹁是不是孩子長大了差不多要離開父母了﹂。
❖︱︱她好像還沒有搞清楚啊︵笑︶。那麼出家生活怎麼樣呢?❖
其中也有一些人想見父母親,或想回家的,不過我當時並沒有這樣,可以說很平常,雖然還不至於說,太棒了!不過倒覺得這種生活也不錯,原來這樣啊,差不多是這樣子。
我被帶到阿蘇的波野村去,進到在那裡的所謂生活班。做一些煮煮飯、洗洗衣服之類的工作。那時候我第一次遇到麻原。他忽然說﹁妳來一下﹂。我想﹁什麼事?﹂便去了,麻原一個人在組合屋裡,我被叫去那裡。兩個人在那裡談了二十分鐘左右。
氣氛好像非常不同。他說﹁妳是這樣子對嗎?﹂結果完全說中,總覺得果然不凡……。什麼事情說中嗎?例如﹁妳在現世做過這種事情對嗎?﹂還有﹁妳在現世的時候玩得太過分了,功德都用過度了﹂說這類的事。還有,對了,他說﹁妳曾經跟幾個男人交往過對嗎?﹂這些。周圍的人雖然告訴我說能夠這樣直接跟他見面談話是﹁很特別的噢﹂,不過我只覺得:﹁是嗎?﹂
❖︱︱可是這種事情如果事前稍微調查一下,某種程度還是可以知道吧。比方說在現世的時候做了什麼之類的。❖
是啊。我知道。可是對方是最終解脫者,在那種獨特的氣氛下,被他悄悄地這樣說時,你還是會覺得﹁啊,好厲害!﹂剛開始我覺得很可怕。心想對這個人不能說謊話。不過結果並沒有說什麼重要的事情。在那裡談了什麼我幾乎都記不得了。
在阿蘇的生活很辛苦。而且很冷。還有出家後一看,周圍的人幾乎都是一些怪人,心想,真糟糕。該說是奇怪嘛,或者都是一些很自我很任性的人。沒有所謂的常識,總之全都只考慮到自己。我們同一分部出身的還算是比較普通的人,因此我常跟他們聚在一起。我也曾對麻原說過一次﹁我覺得這裡怪人很多,對嗎?﹂,麻原說﹁沒有這回事﹂。
跟那些人比起來,上面的人,當幹部的那些人則完全不怪。都是非常好的人。我跟比較要好的師可以悄悄說一些真心話。像飯田︵惠理子︶師姐、新實︵智光︶師兄、村井︵秀夫︶師兄,我這樣說也許有人會不高興,不過對我來說他們都是好人。可是下面的人怪人很多。我覺得跟他們處不來。
我從阿蘇回到東京來,在東京本部做事務的工作時,麻原曾經每天都打電話給我。﹁覺得怎麼樣啊?﹂或﹁工作的空檔時間,做一點這種修行試試看怎麼樣?﹂之類的。談的並不是重要事情。可是他能跟我說這些我還是很高興。因為他並不會對每個人都打這種電話的。周圍的人也對我說﹁這是妳前世修的功德噢﹂。可是有時候電話卻忽然斷了不打來了。於是我會想﹁為什麼沒有打來呢?﹂我會好難過。現在想起來好像很奇怪,可是在那裡面就會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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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麻原向我強求性關係。那是在富士山我在複製班的時候。所謂複製班,是把講道說法錄音起來的錄音帶,用機器測量看有幾公尺,然後複製錄音帶的工作。以前在東京本部和富士山的事務工作實在太忙了,所以我想做這種比較輕鬆的工作,就託麻原把我調到複製班。因為可以修行半天,另外半天做做複製班悠閒的工作。這就是我所追求的舒適愉快生活。在東京本部做事務時,因為實在太忙,經常只能夠睡三個小時而已。
當時沒有結果︵沒有性關係︶就過去了。因此,我想啊真幸虧。麻原叫我去他的房間,就變成那樣,在那之前他也說過兩、三次類似的話。他打電話來問我。﹁妳上次什麼時候來月經?﹂我想:﹁怎麼回事?﹂想一想:﹁是什麼時候?﹂下次則說有一種特別的儀式。於是我想奇怪是什麼呢,我問要好的前輩師父,她告訴我﹁其實是這樣﹂。也就是做愛的意思。
雖然他強要我,可是我變得全身僵硬。這種狀態︵她縮起肩膀,身體僵硬地抱緊︶。因此我眼睛看不清楚麻原,相反的變得很敏感,對氣氛之類的很清楚。他大概知道我身體變得很僵硬吧,於是放棄了。碰我一下就會變這樣,後來,我想真的幸虧沒事。
可是對普通別的信徒來說,這︵被要求發生性關係︶或許是非常可喜、值得感謝的事吧。
❖︱︱對妳卻不是嗎?❖
嗯,我覺得很討厭。當然他身為一位尊師,我對他有尊敬的心。在不同的狀況下他說話的方法會截然改變,我想這點大家還是很被他吸引。他對說話時的用語是很用心的人。不過這是不同的兩回事,我還是覺得討厭。我想或許真的有這種儀式,可是我想,麻原會這樣,真討厭。怎麼說才好呢……,我覺得跟我所擁有的麻原的印象好像不一樣。
❖︱︱不過上面的人,知道麻原跟女信徒有性關係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