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離開哥哥死後氣氛變得灰暗的家裡,於是來到東京,可是不管到什麼地方還是找不到心靈的平安。我想到不管我到任何地方終究還是不行時,對外面的世界變得越來越厭煩。我從公寓房間走到外面時,覺得外面簡直像地獄一樣。最後我像得了潔癖似的,一回到家就非洗手不可。而且是站在洗臉台前三十分鐘,甚至一小時不停地洗手。自己也知道這樣做是不健康的,但就是停不下來。這種生活繼續了兩年或三年。
❖︱︱兩、三年,這種生活居然繼續得下去。一定很難過吧?❖
是啊。那兩、三年幾乎沒跟人說話。偶爾跟家裡人說說話,然後就是跟打工地方的人說話而已。睡眠時間逐漸加長,最後超過十五小時。不睡這麼多的話,身體就會不舒服。胃的情況也不好。胃突然開始痛起來,全身發青,滿身冒汗,呼吸開始呼︱︱呼︱︱地喘著粗氣。這種狀態要是繼續下去的話可能會死掉,我開始不安起來。
那時候我想試著用食物療法和做瑜伽看看。我想用這個來重新調整自己的生活。我到書店去時看見麻原彰晃的︽超越生死︾,於是我開始站在那裡讀。裡面寫著﹁可以三個月達到kundalini︵軍荼利︶拙火覺醒﹂。我讀了嚇一跳。好厲害!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嗎?我對瑜伽以前讀過︽神智學大要︾多少有一點預備知識,所以光在書店站著讀腦子就記住大體的技術了,回到家裡我便開始付諸實行。跟食療法並進,在三個月之間我依照上面寫的訓練繼續做。我的個性一專心做起事情來,就會完全集中在那一點,所以每天都不停地做。一天花四小時左右去做。
我的情況,與其想達到kundalini拙火覺醒,不如說目的只為了想得到健康而做的,可是經過兩個月左右時,尾椎骨開始抖動起來。這是在kundalini拙火覺醒之前所發生的特有現象。不過我還半信半疑。這種感覺怎麼可能是真的?可是不久後尾椎骨開始感覺到強烈的熱。像強烈的熱水一樣的東西,往背骨一圈圈捲上去往上升,有這種經驗。可以感覺到這一直到達大腦,在腦子裡激烈地迴轉。簡直像生物一樣地翻滾。這下子我也嚇一跳了。這跟自己的意志無關,卻在自己體內發生某種不得了的事情。當時我失去了知覺。
真的正如麻原彰晃的手冊上所寫的一樣,三個月就會達成kundalini拙火覺醒。他所說的真的很對。於是我對奧姆開始專心注意起來。當時有奧姆的機關雜誌叫做︽Mahayana︾,出到第五期,我全部買回來詳細閱讀。裡面還有照片介紹上祐︵史浩︶、石井久子、大內早苗,全都是非常有魅力的典型人物,讀了他們的經驗談,覺得非常有吸引力。我想連這些人都去參加了,所以﹁尊師﹂一定是個很不簡單的人。
讀奧姆的書最舒服的是,清清楚楚寫著﹁這個世界是罪惡的世界﹂。我讀了非常高興。我本來就一直想像這樣糟糕而不公平的社會乾脆毀滅算了,而他們就是這樣幫我說的。只是我想﹁這個世界乾脆毀滅算了﹂,麻原彰晃則不是這樣,他說﹁如果能修行而得到解脫的話,就可以改變這個罪惡的世界﹂。我讀了之後有一種像燃燒般上升的感覺。我想當這個人的弟子,我想為他盡力奉獻。我想就算因此而必須完全拋棄現世的夢想、慾望、希望,我都在所不惜。
❖︱︱你說世界不平等,具體上你覺得什麼方面最不平等?❖
比方說本來就天生的才華能力、家庭背景,腦筋好的人不管怎麼樣腦筋還是好,腳程快的人怎麼樣就是比人家快。然後被稱為弱者的人到任何地方都沒辦法出頭天。有這種命運注定的方面,我想這未免太不平等了。可是讀了麻原彰晃的書,他說明﹁這都是前世的業﹂。有些人前世做了壞事造了惡業,因此今生做人就必須受這樣的苦,相反的前世如果做了好事,今生就可以像這樣在優越的環境中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我讀了之後覺得很有道理。那麼現在開始只要放棄惡業,開始積功德就好了。
我本來只為了用食療法和瑜伽讓身體恢復健康,讓身體盡可能正常,以便重新過正常的日常生活而已,可是遇到奧姆之後,卻意外地往過去沒想到的佛教方面一直發展下去。總之,讓已經全身快要散掉的我重新站起來的,可以說是奧姆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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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八八年的十二月吧,我到世田谷的道場去入信,跟那些稱為成就者的人見面談話。他們給了我很多各種建議。他們叫我不妨去參加富士山總本部一年舉辦一次的叫做﹁狂氣集中修行﹂的講習會。是啊,真是好厲害的命名噢︵笑︶。去參加十天,說是對増進修行非常有幫助,叫我務必要去參加,可是這需要布施十萬圓,我沒有這麼多錢。所以我說﹁我沒有錢沒辦法去﹂。而且我也想到我才剛剛入信,馬上就去做這麼嚴厲的修行會不會有危險。不過負責的是新實︵智光︶,非常強力地邀我,結果我還是參加了。
當時教團本身還不是很大,出家信徒頂多只有兩百人左右。也因為這樣,剛剛入信就可以見到麻原彰晃。不像現在,以前他感覺上肌肉相當結實。當時,他以砰砰的沉重腳步聲強有力地走進道場來。有一種壓迫感,或者說有一種很不得了的感覺。好像周圍的一切他都能一眼看穿似的,有令人深深感到恐怖的那種感覺。大家都說﹁他是很溫柔的人﹂,但我倒覺得第一次見到他時很可怕。
所謂密宗瑜伽有一對一的談話機會,當時麻原彰晃對我說﹁你完全陷入大魔境了﹂。所謂魔境,是隨著修行的進行會產生精神上的障礙,他指的是這種狀態。我說﹁為了能進一步修行,我想盡快早一天出家﹂。於是他說﹁等一下﹂,﹁你無法逃出魔境。你要修行一下,努力逃出魔境﹂。時間大約是五分鐘左右。
下一次見到他時,麻原悄悄地走進道場來,一面微微笑著一面看Bhakti︵信徒所進行的服務奉獻活動︶。我看到他之後,心想這個人真是有各種不同的臉孔。那時確實完全不可怕。笑咪咪的,光在身旁看著,我的心情也變得很愉快。
入信後三個月左右,可以出家的許可下來了。麻原彰晃在密宗瑜伽時直接這樣對我說。你可以出家。可是有一個條件。辭掉現在打工的工作,暫時到裝訂廠去工作一段時間吧。我聽到這話嚇了一跳。怎麼會是裝訂廠呢?於是他說﹁其實我想奧姆以後要自己開印刷廠,所以我想派你去學裝訂技術回來﹂。我回答﹁好的,我明白了﹂。於是我立刻找到一個供住宿的裝訂工廠的工作。
可是裝訂廠其實也有各種不同的機器。既有摺紙機、自動裝訂機,也有裁斷機。裁斷機又有不同種類。我也不知道該從哪裡學起才好。因為只簡單叫我﹁去學裝訂技術回來﹂而已。不過總之眼睛看得到的東西,我都拚命努力記住。星期天沒有任何人在的工廠裡,我也拚命研究機器的結構。我雖然沒什麼理科知識,不過總算也搞懂了﹁按這裡就會變這樣﹂、﹁這是這樣連動的﹂之類的。雖然廠裡沒有讓我操作機器,不過看著看著就學會各種東西了。在那裡繼續做三個月左右之後,上面指示我﹁立刻出家﹂。於是我整理好行李便離開了工廠。
出家後,就不能吃冰淇淋之類我喜歡吃的東西了。這倒有一點難過。跟不能和異性交往比起來,食物的限制比較令我擔心。說是連果汁都不能喝。所以出家前一天我就吃了各種東西喝了各種飲料。心想這是最後一次了。
當然我父母親都強烈反對。可是因為我想如果我出家的話父母親也可以得到福報,所以並不太在意他們的反對。本來必須捐出一百二十萬圓布施,完成六百小時立位禮拜,才能正式被承認是︵出家信徒︶,不過因為裝訂廠急著成立,於是我就被免除了這些條件限制。
從富士山總本部開車一小時左右有一個叫做狩宿的地方,那裡有一個組合屋,就是當時的印刷廠,我就跟其他做裝訂的夥伴一起住在那裡。當時我真是大吃一驚,稍微懂得一點裝訂知識的居然只有我一個人。我還以為我只是裝訂工作群裡的一個成員而已,其實卻不是這樣。一個剛剛出家的新人,就被任命為裝訂工作的領班。這真是嚇人。工作人數裝訂方面有十人到二十人,印刷方面有十人,製版方面有二十人左右在做。是啊,規模相當大。
可是奧姆所買的機器,說起來好像是已經丟在倉庫達幾十年之久的糟糕東西。不只是裝訂,印刷部好像也一樣。大家都嘀嘀咕咕猛抱怨。全部都是破破爛爛像古董品般的舊貨。這種東西要組合拼裝起來都大費周章。本來我對機械就不是很懂,所以從機械進來開始到組裝起來為止就花了三個月。組裝好之後有些還是動不了。我想難得居然還真的搞起來了。機械總算能動起來,還多虧村井︵秀夫︶所領導的那些科學班成員的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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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印刷裝訂出來的是月刊雜誌︽Mahayana︾︵大乘︶的第二十三期。奧姆所發行的書籍類從機關雜誌開始,過去一直都是外包的,從這時候開始則想辦法由自己來印。
我出家後非常驚訝,一旦出家後,根本沒有設定所謂的修行時間。我想為什麼會這樣呢?問了上面的人,據他說,如果沒有積功德,那麼做再多修行也不會進步,所以現在就是要靠工作來積功德的階段。於是一年之間我一直都在做裝訂的工作。每天的工作相當重噢。一天只睡四小時是理所當然的世界。尤其眾議院選舉時最嚴重。在我記憶中連上廁所的時候機器都不休息地動著。那時候我負責的是摺紙機,只有在把紙整疊放上機器設定時有一點空檔時間,這時我趕快啪一下跑去上廁所解決掉,忙到這個地步。一分一秒都非常重要。
選舉完畢,印刷量大為減少。於是大家才有空,鬆一口氣開始發呆。正好這時候波野村開始非常騷動起來,我想到那裡去的人一定很不好過,可是在印刷廠的我們每天生活卻很和平,如果沒有工作就可以隨意修行。那個時期正好師父也外出不知道去哪裡了,所以大家都隨便慢吞吞的做,有人甚至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當時就是像這樣的狀態。
我當裝訂領班,剛開始是沒有我就不能動的狀態,可是後來漸漸變成誰都可以推動工作了,我向上面反應是不是可以把我調到別的部門,我想留在這裡也只有耗時間而已。本來調動部門不是由自己開口提的,但因為我有畫漫畫的技術,所以我用廠裡有的紙把︽本生經︾這經典用漫畫畫出來,做出二十頁左右的書。並把那做成三種故事,拿給上面看。我的上級是岐部︵哲也︶。並附上一封信,﹁其實我有這種漫畫技術,如果這也可以活用在救濟上的話,我希望能轉到別的部門服務﹂。信大概由岐部轉給了松本知子吧。
本來我並沒有抱多大希望。沒有人可以這樣隨心所欲的,上面大概不會理我吧。可是有一天,總務居然打電話過來說﹁細井先生,你明天開始要調到設計班了﹂,我真是嚇了一跳。在設計班裡面有漫畫班,而且人員只有一個人。剛開始只做簡單的東西,後來完成新的企劃要在教團製作的短劇中加入卡通,因此緊急從信徒中召集一些多少會畫一點畫的人來。總共有二十到三十個人。後來我被任命為這卡通班的領班。
我從學生時代開始,就因為興趣而一直一個人在學寫電影劇本,所以也多少會畫分鏡。卡通這種東西,分鏡的好壞對決定作品的品質影響成分很大,因此我好像就成為這個團隊的核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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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個團隊聚集了相當多手藝很好的人才。有擅長動畫技術的人,有擅長畫背景的人。其次最可喜的,是信徒中居然有人曾經做過卡通攝影助理。因為對卡通來說,攝影真的很重要,所以幫助非常大。我們組成工作團隊,製作了相當多的作品。總共做了三年。現在想起來,在製作卡通的時代,對我來說是比較和平的時代。
不過雖然說是平穩,其實內部的人際關係卻相當凌亂。普通的情況,部門的領導,應該是由﹁師﹂來擔任的,但我的地位還不是﹁師﹂,而是師以下的所謂沙彌。所以上面會盯我,下面會扯我後腿,很難做。例如當你想做一些品質好一點的作品時,必須看一些現世的卡通錄影帶,做細微的技術研究才行。可是上面的人卻說﹁不可以看這些東西﹂。可是不看就做不出來。做不出來上面會罵你,可是你看的話,內部就有人頂你說﹁尊師說不要看,為什麼你還看﹂。也就是說漫畫班內部也分成兩派,一派是以工作優先﹁應該盡可能製作出好作品﹂,一派是以修行優先﹁這是修行所以只要聽尊師的話就好了﹂。因此漸漸變得難以整合。其他也有很多問題。
此外男女之間也很難相處。教團裡頻頻發生男女感情太好而兩個人私奔的事件,因此麻原在說法時曾經說過﹁女信徒不要接近男信徒。不但不要接近,還要恨他們﹂。因為有這種事,所以我曾經被大家嚴厲批評過。因為那是個殺伐氣息濃厚的空間。
❖︱︱這樣看來,好像並沒有朝解脫的方向前進嘛?❖
就是啊。有一點亂來,簡直快受不了了。我曾經有一段時期想放棄出家。實際上,內部鬥得很厲害。人際關係很混亂。因為我有一種想得救的願望,所以還是努力留在那裡,可是真的快崩潰了。
我也寫了兩封信給上面,說我要放棄,我已經無法留在奧姆了。大概是九二年吧。於是上面叫村井來跟我談。他勸了我很多,把我留下來。就這樣又留下來,又繼續那樣過下去……
❖︱︱如果那時候離開奧姆的話,你在外面的世界是不是能順利過下去?❖
這個嘛,那個時期,我雖然不太記得當時我考慮到什麼程度,不過我出家之後,對世界的看法顯然有改變。因為,我出家後所進入的空間,說起來是個很混雜的世界。裡面有很多我過去從來沒碰過的人。從非常傑出的精英、身體強壯的運動型人物,到具有藝術才華的人。在那各種人混雜在一起的世界裡面,我確實看到他們心中也有和我一樣的人性弱點。
在那裡面,我過去所深惡痛絕的差別,或學歷的不同,這些都煙消霧散地飛走了。我想大家都一樣啊。成績好的人儘管成績好但照樣也很煩惱啊。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這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貴重的體驗。
還有那些所謂信徒,都徹底討厭外面的世界,把生活在外面世界的人稱為凡夫,他們說凡夫只能下地獄,毫不容情地說他們的壞話。如果出家修行者,在外面撞到別人的車子,也不算做壞事。就像在這邊的他們像是真理的實踐者,站在上方看對方。自己是為了救濟而趕路啊。因為這樣而撞上了,你們的車子稍微凹陷一點,我才不管。我覺得這未免太過分了。不管怎麼樣,都沒必要把人家這樣當傻瓜或恨人家吧。我雖然以前也憎恨現世的很多東西,可是看到這樣的情形之後,反而開始感覺﹁算了﹂。以前憎恨的事情已經變得不那麼可恨了。
❖︱︱真有意思。通常進入狂信之後,那種傾向應該會變得越來越深才對,但你的情況卻相反。❖
中間管理職的體驗畢竟還是很苦的︵笑︶。卡通班實質上解散是在九四年。我們卡通班的許多成員被叫到會議室去,被告知﹁從今以後你們要被調到科學班去幫忙﹂。後來這個班改名為﹁科學技術省﹂,工作內容是焊接。那時忽然急需焊接工人,他們想卡通班的人因為手很巧,所以一定適合吧。我聽了啞口無言。製作卡通和焊接工作是相當不同的。
到底為什麼需要焊接呢?我實在搞不清楚,但在那之前我們還接受了所謂的間諜檢查。卡通班全體人員都接受了這種檢查,我對那很懷疑。本來麻原彰晃就是一個神祕的存在,我想既然這樣,他應該可以運用神通力量看穿﹁這個傢伙是間諜﹂吧。
卡通班幾乎全體成員都轉進焊接班,原班人馬調到上九︵一色村︶去。在那裡的第九道班大量製造大儲藏槽和攪拌機之類的設備。當然我們沒有焊接的知識,所以跟著主要的團隊,做一些助手似的工作。總之上面指示我們快點做,大家就拚命做,可是實在不太會做,於是拖拖拉拉的延遲進度。麻原指示要在九四年五月底完成。那是巨大的儲藏槽噢。非常大。容量兩噸的儲藏槽。把鐵板繞成一個大圓圈,就成為圓筒狀對吧?銜接的縫焊接起來,在那上面蓋上既成品的鏡板,再焊接起來。沒有相當技術是做不起來的,可是我們竟然做成了。真佩服。
工作還是很吃重。有時候一天甚至做到十六小時左右。大家都做得身體東倒西歪,有時供養︵伙食︶還下不來,那時候甚至有一連兩天什麼都沒吃的情形。這種情形下大家終於也抱怨了。其中有人好像說﹁幹不下去了﹂,放下工作。我也因為不習慣,所以有時會受傷、燒傷、滿臉變得烏黑。眼鏡也弄得破破爛爛了。可是沒有一個人逃出去。我告訴自己,要想成﹁總之這是為了救濟﹂而繼續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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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被任命為師。大概因為我領導原來的卡通班認真努力從事焊接工作,得到上面的賞識吧。雖然說是成為師,不過只領到綬帶和上衣,要我﹁加油噢﹂,這樣而已。不過成為師之後,世界觀之類的還是變了。以前像朋友一樣相處的人,現在突然對你用起敬語。我重新感覺到師和下面的人,差別還是非常大。
我成為師之後,也開始可以自由進出第七道班了。那裡有警備班嚴密警戒,除了少數被許可的人之外不能隨便進去。在第七道班裡面,我們第九道班親手製造出來的儲藏槽之類的整排排在那裡。感覺好像化學工廠似的。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怕感覺。有一種非常沉重的壓迫感。可是我不知道那到底在製造什麼。建築物有三層樓那麼高,巨大的儲藏槽一排排陳列在裡面。還有那臭味說不上是什麼。好像混合了很多化學清潔劑似的臭味。還有奇怪的光。金屬都生鏽了,地上濕濕的,飄散著一層可怕的白色煙霧般的東西,在那裡工作的人身體都不舒服,體能紛紛崩潰。大家一面作業著一面搖搖晃晃,剛開始我還以為他們是很睏想睡覺,其實是身體狀況開始變化了。
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可以想像得到,他們花了龐大的金錢在做什麼,而這裡可能就是奧姆的最前線。靠著這個可以一舉達到救濟目的嗎?因為只有極有限的成員才能親眼目睹這樣的作業光景,所以自己也是被選出來的成員之一我感到很光榮。可是我想這到底是什麼呢?看起來又不像是武器,真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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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年秋天︵我想確實是秋天︶也有事故發生。我正在第七道班的三樓稍微休息一下時,從後面挑高的工廠飄過來一股像乾冰泡水時所冒出來的白煙。旁邊的人說﹁趕快逃出去比較好﹂,於是我急忙逃出去。我只聞了一下而已,眼睛就看不見,喉嚨感覺像被刺到似的疼痛。是酸性的臭味。我想如果留在這裡一定會死掉,當時這樣想。總之是個危險的地方,所謂第七道班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