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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有責任的話,應該要接受法律制裁吧。只是就像我剛才也說過的那樣,我心裡所想的部分︵關於麻原︶和現實︵現在在法院的麻原︶之間實在有太大差距了……做為一個尊師,一個宗教家,︵麻原心中︶還是有過很不簡單的東西,所以我現在還想繼續觀察下去……

  我進入奧姆真理教所得到的美好部分,說起來在我心中還是具有相當份量。不過那個歸那個,壞的地方畢竟還是壞的,這也許必須做個清楚界定才行。我現在正在做這個。在自己心中,從今以後到底會變怎麼樣呢?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我自己會怎樣。

  只是,我想一般人對佛教和奧姆真理教,可能還有這是兩個完全不同東西的印象。如果光以﹁心靈控制﹂這個語言來簡單解決的話,至少我就想說沒那麼單純。我是從二十幾歲到三十幾歲,說得誇張一點,賭上我的﹁實際存在﹂一直追求過來的。

  西藏密宗的修行是師父與弟子一對一的關係,以絕對皈依在進行的對嗎?可是比方說,剛開始你覺得他是一位非常好的師父,但後來卻因為某種原因而變得怪怪的,這種情形下,以電腦來說就像中了某種電腦病毒,機能出了問題的情況,有沒有檢查這種問題的類似第三者的體系,大概沒有吧?

  這個我想應該是不知道的。

  ❖︱︱這本來就含有危險性。因為是絕對皈依呀。這次幸好寺畑先生跟這事件沒有牽連倒還好,可是從理論上追究的話,如果你的尊師對你說﹁為了完成修行你去頗瓦﹂的話,你可能也不得不去做吧?❖

  這方面來說,我想任何宗教或許都有讓人質疑的地方。不過假定師父叫我去做,我想這種事情我也做不到。嗯,或許這也可以說是我的皈依還不完全吧︵笑︶。沒有把自己的全部都交出去。相反的,也可以說我有類似這方面的弱點。還有我這個人在個性上,不管任何事情,如果我認為不對的話是不會去做的。也許可以說比較重視常識吧。

  ❖︱︱那麼如果能讓你認為這樣做是對的話,或許你就去做了也不一定噢。如果你師父好好的詳細對你說明﹁寺畑,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所以現在你不得不去頗瓦﹂,你會怎麼做呢?❖



  這個嘛,我不太清楚。怎麼說呢?嗯,真的很難說。

  ❖︱︱我想知道的是,在奧姆真理教這個宗教的教義中,所謂自己到底是設定在什麼樣的位置?在修行中到底把自己託付給師父到什麼程度,在什麼範圍內是由自己個人在管理的?我跟你們談過話之後,這方面還沒有弄得很清楚。❖

  所謂自己這東西,並不是都不會受到任何事情干涉而可以獨自成立的,實際上不可能,對吧?我們會受各種環境的影響。可能是受經驗影響,可能是受某種特定思考模式影響。那麼到底所謂的自己,到什麼程度是純粹的自己呢?你會開始搞不清楚。在佛教裡面,是從覺悟到過去自己認為是自己的部分,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自己開始的。換句話說,其實離﹁心靈控制﹂最遠的,是佛教。或許這也很接近蘇格拉底的﹁無知之知﹂吧。

  ❖︱︱所謂自己這東西,我想也可以分為表層性的部分,和深藏在裡面的潛意識性,像黑箱似的部分。而且有一種人把打開黑箱看成是做為探究真理的一種使命。也許這跟你所說的星象之類的很接近吧。❖

  所以你是說也許把那當作追求知的手段而有冥想修行,往自己心中最深處逐漸進入嗎?從佛教的觀點來說,在潛意識深處,每個人都有本質上的偏斜或扭曲。我們要把那個調整過來。

  ❖︱︱我認為人道東西應該同時進行打開黑箱的作業,和把那不打開就整個照樣接受,這兩種作業,我覺得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很多方面都會有危險。可是我聽那些實行犯的說法,發現他們並沒有能夠這樣做。換句話說,他們沒有同時去解析和運用直覺。再說得明白一點,我認為他們只做解析,卻把直覺暫時託付給別人,自己完全不管了。看事情的方法變得非常靜態。所以當擁有動態觀點的麻原叫他們這樣做時,他們就沒辦法說﹁不﹂了。❖

  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該怎麼掌握才好。不過你說的我多少可以明白。也就是說智慧的部分和知識的部分對嗎?

  只是,另一方面也有一部分人跟這次的事件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只是一直在繼續拚命,為了追求自己心靈的成長和解脫而不斷努力。當然要說因為教團做了壞事,所以沒辦法啊,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不過實際上什麼壞事也沒做的人,卻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罪而被逮捕,或在各方面被人家刁難厭惡。比方說我走在外面就會被警察跟蹤。想找工作,人家也東嫌西嫌的。離開教團設施的教徒,連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大眾媒體任意散播片面的消息。經歷過這些事情之後,更是越來越無法相信這個社會了。

  有人說如果我們能拋棄教義的話,倒可以接受我們,可是會出家的人可以說動機很單純,或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精神方面有一些弱點。如果能住在家裡跟普通人一樣地工作,一面修行,提升自己,能這樣的話是最好了。可是因為辦不到,所以才進入所謂出家這種暫時性的隔離狀態。這些人對現實世界的糾葛,或者關係到這種問題時,還是會有反感的。

  我們的體制也改變了很多。從基本上改變。從外面人的眼光看來或許覺得沒有任何改變,其實內部改革很多。總之回到從瑜伽開始的最初那個階段。人家也許會說開祖的孩子就那樣升為教祖真是豈有此理,一點都不會反省。

  ❖︱︱我雖然不認為是豈有此理,不過教團對於自己所做的事情,既不公開對整個事件做說明,承認是自己做的,也不反省或道歉,就那樣繼續做活動下去,我想世間任何人都無法接受。不能說﹁那是別人做的。教義基本上沒有錯。我們也是被害者﹂。我想並不是這麼單純的事情。在教團的體質上,在教義的成立中,應該含有什麼危險因子。我認為教團有義務對這個做一個總整理並對世人發表出來。然後才繼續做自己的宗教活動,這樣應該會比較好。❖

  我們也想一點一點的做一些中間報告,雖然不是全部。不過很難完全做到總括報告。可是沒有媒體願意為我們發表。如果我們有錯,我們也希望大家能告訴我們。不過日本的佛教界卻不聞不問,什麼也沒說。

  ❖︱︱那大概是因為你們只用你們的語言和文法說話吧。你們必須用普通的用語、普通的理論,跟普通人溝通才行。你們好像高高在上從上面對人說話,所以沒有人願意聽。❖

  嗯,真是很難。用普通用語來說到底會變怎麼樣呢︵笑︶。不過,總之我們已經被媒體那樣片面地報導了,人家已經無法相信我們,或先入為主對我們已經有厭惡感。不管我們說什麼,一出現在媒體上,卻變成完全不同的文章。沒有任何媒體為我們傳達我們真正的意思。像今天這樣能好好聽我們說話的採訪,以前就從來沒有過。就算其中有人很有誠意地叫我們講出來,老實說也很難。當然其中有一部分要說是我們努力不夠,確實也沒辦法。

  只是能夠追究到什麼程度呢?畢竟最關鍵的麻原開祖自己幾乎沒有把他的本意說出來。關於這個事件,我想全部歸根究柢都會集中到那裡去。在這種狀況中我也盡可能努力做,可是要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清清楚楚地說明得讓一般人能夠聽懂,實際上相當困難。

  我雖然還這樣留在教團裡,可是我希望大家能理解的是,出去的人並不一定認為﹁教團百分之百是壞的﹂,留下來的人也不一定認為﹁教團百分之百是對的﹂。我想其中也有很多人兩者都不是,而是在﹁一半一半﹂的搖擺中脫會離開,或留下來的。因此像媒體所描述的那樣,留下來的信徒都是信仰堅定的,其實並不是這樣。相反的,麻原教的那些人大概都出去了。

  一面在迷惑之下脫離教團出去的人,說不定明天又回來了,一面在迷惑中還留下來的人說不定明天會出去。大家都非常煩惱。也有出去的人私下找我商量,我也跟他們談過。我也是到現在才稍微輕鬆一點,有一段時期我還一直在反覆思考怎麼做才能重新回到社會呢。

  ※※※

  我現在一面靠做打工性質的家庭教師一面過日子。跟這裡的成員一面互相幫忙,一面過著共同生活。住在一起的同伴,現在出去打工,做土木方面的工作。他說如果村上先生要來的話他很想跟你見面,可是他出去工作了︵笑︶。大家都是不固定的打零工方式。隔壁房間住的是卡車司機。他倒已經做很久了。當然如果說出自己是奧姆信徒的話,絕對找不到工作。所以我們對工作單位都不講。

  我們住在這裡一個月房租付四萬二千圓。有淋浴設備,但是沒有浴缸不能泡澡。除了房租之外,生活上其他方面幾乎都不花錢。不看電視。吃飯是配給的。嗜好品一概不買。其他只有水電費需要花一點。這樣子兩個人一個月大約以六萬圓左右維持生活。現在的學生一個人一個月都要花十萬圓左右對嗎?我們大概都這樣省省的過日子。

  雖然媒體上寫說奧姆在經濟活動上很活躍,其實沒有這回事。當然所謂阿雷夫株式會社這個奧姆的關係企業還繼續在營運,不過因為警察的介入干擾,經營並不容易。出家信徒中也有一些無法出去工作的老年人和病人,他們的生活也必須由我們來照顧。這些人的飲食起居,大家必須一起承擔,互相扶持,守望相助。所以老實說,經濟上並沒有什麼餘裕。

  ❖︱︱寺畑先生以前教過的那些奧姆的小孩現在都怎麼樣了?❖

  大家都先回去︵世間︶,在普通的學校上課。要養孩子光靠打零工是無法維持的,所以父母們都放棄出家,回去就正式的職業。不過我想他們找工作一定也大費一番苦心吧。

  孩子們怎麼樣了,我也不太清楚。因為也有很多是勉強被帶走離開父母親的,所以有些小孩可能留下精神上的後遺症也不一定。現在還有一些小孩被迫跟他們的父母分開。不過那些小孩可以說本來就很強悍,大家都很頑強,在裡面要教他們也很難,所以說不定現在很順利呢︵笑︶。嗯,怎麼會變得那樣強悍噢。我真搞不懂。總之他們跟外面的小孩不一樣,精力非常充沛,簡直像以前的頑皮小鬼一樣。他們反正就是不聽你的話。我實在搞不過他們。

  我們的指導方針本身是不主張打學生或用這類暴力手段的。我們的基本方針是一面好好跟學生溝通一面在理論上說服他們。比方說我們是出家人,如果不好好遵守出家人的戒律的話,是沒辦法說服他們的。比方說如果自己抽菸,還叫對方不要抽菸一樣。沒有說服力。因為小孩子在這方面看大人看得很清楚。他們不知道被帶到什麼地方的什麼單位去了,不過接受他們的那些單位的人一定也很辛苦吧︵笑︶。

  四、﹁這簡直就是人體實驗了嘛﹂        ︱︱增谷始 一九六九年生

  他一九六九年生於神奈川縣。父親是上班族,原來是﹁非常普通的家庭﹂,但他在家裡逐漸感到不適應,後來幾乎跟家裡人都不說話了。對運動或功課都完全沒興趣,只喜歡畫畫,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參加美術部的社團活動。

  上大學時讀的是建築設計。本來他對宗教性的東西並沒有特別關心,不過在幾個新宗教跟他接觸之後,開始感興趣,分別聽過他們的談話之後,最後覺得奧姆真理教團的教義最有吸引力,就入教了。

  在地下鐵沙林事件發生前不久,他因為批評教團的營運方針,而被關進上九一色村的單獨禪房,他發覺自己正身處危險之中,於是逃走。結果被教團開除。

  他是一個凡事都要以理論來思考的人,所以基本上對奧姆採取批判性的態度,不過可以接受的方面,也不吝於給予好的評價。在修行過程中雖然經歷過若干神祕體驗,不過對世間所謂的﹁超能力﹂、末世思想或Freemason共濟會的陰謀說,幾乎不感興趣,對於教團後幾年朝這方向進行,他在內部時就覺得不太認同。只是雖然一方面懷著疑問感到失望,但一直到現實上身體已經面臨危險之前,要不顧一切地脫離教團逃出去似乎也不容易。

  現在他隱藏起﹁原信徒﹂的事實,一面打工一面獨自一個人生活。他花了很長時間向我吐露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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