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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 to favorite 《狼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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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普漸漸就要與兩條大狼平行跑了,車與狼的距離從一千五六百米縮近到七八百米。狼似乎有些緊張起來,稍稍加快了步子。但小車在土路上的勻速行駛確實大大地迷惑了狼,兩條狼仍是沒有足夠的警惕。陳陣甚至懷疑兩條狼是否還擔負著其他任務,是否故意在吸引和牽制吉普車?這時,兩位射手都已伸出槍管,開始端槍瞄準。陳陣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緊盯著徐參謀的動作,希望他們在射擊時能停下車來,也許狼還有一個逃脫的機會。

  吉普終於與狼接近平行了,距離大約在四五百米。兩條狼停下來側頭看了一眼,一定是看到了車上的槍,於是猛然加速,一前一後朝山梁斜插過去。與此同時,陳陣只聽「砰」、「砰」兩聲槍響,兩條大狼一後一前幾乎同時栽倒在地上。包順貴大叫:「好槍法!太神了!」陳陣驚出了一身冷汗。在兩輛顛簸行進的吉普車上,兩位射手兩個首發命中,完全超出了陳陣和額侖草原狼的想像。

  兩位特等射手似乎只是喝了一杯開胃酒,剛剛提起興致。徐參謀對老劉下令:「快往沙地開!要快!」說完,又用雙手向後車做了個鉗形合圍手勢。兩輛吉普加足馬力,衝出車道,向右邊沙崗飛駛過去。

  老劉按照徐參謀的指揮,一口氣翻過山坡,開進一片開闊的沙草地,又迅速登上一個最近的制高點。徐參謀握住扶手站起身,掃望沙地,只見遠處有兩小群狼,正分頭往西北和正北兩個方向狂奔。陳陣用望遠鏡看過去,正北的狼群大約有四五條,個頭都比較大。西北的狼群有八九條,除兩三條大狼外,其他的都是個頭中等的當年小狼。徐參謀對老劉說:「追正北的這群!」又向後車指了指西北那群,兩輛吉普分頭猛追了過去。

  半沙半草、平坦略有起伏的沙地草場,正是軍吉普放膽衝鋒的理想戰場。老劉大叫:「你們都攥緊扶手!看我的!不用槍我都能碾死幾條!」

  吉普開得飛了起來。陳陣的腦子裡閃過了「死亡速度」那幾個字──草原上除了黃羊還能跟這種速度拚一拚,再快的桿子馬,再快的草原狼,就是跑死了也跑不出這種速度。吉普車如同死神一般向狼群追去。追了二十多分鐘,芝麻一樣大小的狼漸漸變成了「綠豆」,又漸漸變成「黃豆」,可徐參謀仍是不開槍。陳陣想,這個參謀既然連綠豆大小的老鷹都能打下來,為什麼還不動手呢?

  包順貴說:「可以打了吧?」

  徐參謀說:「這麼遠,一打,狼就跑散了。近點打,可以多打兩條,還不傷皮子。」

  老劉興奮地說:「今天最好多打幾條,一人分一條大狼皮。」

  徐參謀厲聲喝道:「專心開車,要是翻了車,咱們都得餵狼!」

  老劉不吭聲,繼續加速,吉普飛馳。可是剛過一個沙包,突然,前面沙地小坡上出現了一個龐大的牛身骨架,牛角斷骨,如矛如槍,像古戰場上的一個鹿角攔馬障。狼群可以飛身躍過,可對於吉普來說,卻是一道堅固刺車、無法逾越的路障。老劉嚇得猛打方向盤,車身猛拐,兩右輪懸空,差點翻車,車上的人全都屁股離座,幾乎全被甩出車,把一車人都嚇得驚叫起來。車身擦著牛骨茬掠過去,陳陣嚇飛了魂,車身穩住以後半天也緩不過勁來。他知道狼群開始利用地形地物來打撤退戰了,狼群略施小計,差一點就讓一車追兵車毀人亡。包順貴臉色發白大喊:「減速!減速!」老劉擦了擦一頭冷汗,車速稍減,狼又遠了一點。徐參謀卻大喊:「加速!」吉普剛跑出速度,沙地上又突然出現了一叢叢的亂草稞子,陳陣在這裡放過羊,對這裡的地形還有印象,他大叫:「前面是窪地,儘是草疙瘩,更容易翻車,快減速!」

  但是徐參謀不為所動,雙手扶緊把手,側身緊盯前方,不斷給老劉發令:「加速!加速!」

  油門踩到了底,吉普發瘋似地狂衝,經常四輪離地飛出去,兩輪著地砸下來。陳陣死死攥緊扶手,五臟六腑,翻江倒海。

  陳陣明白,這群狼巧妙地利用了地形,正在用最後的速度衝刺。牠們只要衝下窪地,追兵的車就開不動了。老劉大罵:「狼他媽的真賊,跑到這鬼地方來了。」

  徐參謀冷冷地喝道:「別慌!現在不是演習!是實戰!」

  又狂追了七八里,眼看就要接近窪地,那裡佈滿樹樁一樣硬的草墩子,但此時吉普已經衝到牧民射手的有效射程之內。徐參謀叫道:「斜插過去!」老劉輕打方向盤,吉普像戰艦一般一閃身,側炮出現,狼群全部暴露在後座徐參謀的槍口下。「砰」的一聲響,狼群中最大的一條狼應聲倒地,子彈擊中狼頭,狼群驚得四散狂奔。又是一槍,第二條狼又被擊中,一頭栽倒。幾乎與此同時,剩下的狼全部衝進窪地的亂草棵子裡,再沒有擊發的機會了。狼向邊防公路逃去,消失在草叢中。西北邊的槍聲也停止了,吉普就在坡面與窪地交接處剎住了車。

  徐參謀擦了擦汗說:「這兒的狼太狡猾,要不然,我還能敲掉牠幾條!」

  包順貴伸出兩個大拇指說:「太解氣了!不到三十分鐘就連敲三條大狼,我打了半年,也沒親手打著過一條狼。」

  徐參謀餘興未盡地說:「這兒的地形太複雜,是狼群打游擊的好地方。怪不得這兒的狼害除不掉呢。」

  吉普車向死狼慢慢開過去。第二條狼被擊中側胸,狼血噴倒了一片秋草。包順貴和老劉將沉重的狼屍抬到車後面的地上,老劉踢了踢狼說:「嘿,死沉死沉的,夠十個人吃一頓的了。」然後打開窄小的後備箱,從裡面掏出帆布包,放到後座上。又掏出兩條大麻袋,將死狼裝進一個麻袋,再塞進後備箱裡。箱蓋合不上,變成了敞開吊鏈平台,老劉顯然想用後箱蓋來托載另外兩條死狼。

  陳陣很想剖開一條狼肚給幾位軍人看看,但是他看軍人們沒有就地剝狼皮筒子的意思,就問:「你們還敢吃狼肉?狼肉是酸的,牧民從來不吃狼肉。」

  老劉說:「盡胡說,狼肉一點也不酸,跟狗肉差不離,我在老家吃過好幾回了,狼肉做好了比狗肉還好吃,你瞧這條狼多肥啊。做狼肉跟做狗肉一樣,先得用涼水拔一天,拔出腥味,然後多用大蒜和辣椒,可勁燉,那叫香。在我老家,誰家燉一鍋狼肉,全村子的人都會跑來要肉吃,說是吃狼肉壯膽解氣吶。」

  陳陣懷著惡意緊緊逼問道:「這兒牧民有一個風俗習慣就是天葬,人死了就被家屬用車拉到天葬場餵狼,吃過死人的狼你們也敢吃?」

  老劉卻滿不在乎地說:「這事兒我知道,只要不吃狼胃和狼下水就行了。狗吃人屎,誰嫌狗肉髒了?大糞澆菜,你嫌菜髒了嗎?咱們漢人不是都喜歡吃狗肉吃蔬菜嗎?兵團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吃羊肉限定量,到了草原吃不上肉,大夥兒饞肉都饞瘋了,這幾條狼拉到團部,哪夠分的?真是羊多狼少啊。」老劉大笑。

  徐參謀也笑得很開心:「我下來的時候,師部就跟我定下狼肉了,今天晚上就得給他們送過去。有人說狼肉能治氣管炎,好幾個老病號早就跟我掛上了號,我都快成門診大夫了。打狼真是件美差,一能為民除害,二能自個兒得皮子,第三還真能治病救人,第四還能治治一大幫饞蟲,你看,一舉四得嘛,一舉四得啊。」

  陳陣想,他就是解剖出一肚子的老鼠來,也絲毫掃不了他們打狼的興頭。

  老劉把車開回到打死第一條死狼的地方。大狼的腦袋已被打碎,子彈從狼頭後側打進,前半個臉已經炸沒了,腦漿和著血流了一地。陳陣急急地掃了幾眼,還好沒有在狼脖狼胸上看到白毛,這不是白狼王,他鬆了一口氣。但肯定這是一條頭狼,牠顯然是為了保護整個家族的安全,帶著幾條快狼來引誘追敵的。可惜,牠對於吉普車和特等射手這種草原滅狼的新車新人新武器,還完全缺乏經驗和準備。

  老劉和包順貴揪了一把草,擦了擦狼血和腦漿,高高興興把狼裝袋,再抬到鐵鏈吊掛的後備箱蓋上,綁牢拴緊。老劉嘖嘖稱道:「這條狼的個頭快頂上一頭二歲的小牛了。」兩人用草擦淨手,然後上車向巴參謀的那輛車開去。

  兩車相遇停了下來,巴參謀那輛吉普車的後座下放著一條鼓鼓的麻袋。巴參謀大聲說:「這邊儘是柳條棵子,車根本沒法開。」開了三槍才撂倒一條小狼。這一群狼全是母狼和小狼,像是一家子。

  徐參謀歎道:「這兒的狼就是鬼,那幾條公狼把最好的退路全讓給母狼和小狼了。」

  包順貴高叫:「又打了一條!大勝仗,大勝仗啊!今天是我來牧場一年多最高興的一天,總算出了一口惡氣。走,上那兩條死狼那兒去,我帶著好酒好菜呢,咱們先喝個痛快。」

  陳陣急忙跳下車,去看那條小狼。他走到車前,解開麻袋,見那條被打死的小狼,長得跟自己的小狼很相像,可是竟比自己養的小狼個頭還大些。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好吃好喝供養的小狼,在個頭上還是沒有追上野小狼,野小狼不到一年就成材了,已經能靠打獵把自己餵得飽飽的了──可是,牠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就死在人的槍口下。陳陣心疼地輕輕撫摸了幾下狼頭,就像摸自家小狼的頭一樣。為了保住自己的小狼,卻讓這條自由的小狼喪了命──

  兩輛吉普向南邊開去。陳陣滿眼淒涼,回望邊境草場:這群狼的頭狼和主力,竟然在不到一個小時就被幹掉了,牠們可能從來沒有遭到過如此快速致命的打擊。剩餘的狼逃出邊境一定不會再回來了。但是失掉凶悍首領和戰鬥主力的狼群,到了那邊怎麼生存?畢利格老人曾說過,失掉地盤的狼群,比喪家犬還要慘。

  吉普車開到第一處開槍的地方,兩條健壯的成年大狼倒在血泊裡,兩小群大蒼蠅正在叮血。陳陣不忍再看,獨自一人走開去,又坐在草地上呆呆地遠望邊境那邊的天空。如果阿爸知道是他帶著兩輛吉普抄了狼群,老人會怎麼想?是老人手把手地傳授給他那麼多的狼學問,最後竟被他用到了殺狼上。陳陣心裡發沉發虛,他不知道以後如何面對草原上的老人──到了夜裡,母狼和小狼們一定會回來尋找牠們的亡夫和亡父,也一定會找到所有遺留血跡的地方。今夜,這片草原將群狼哀嗥──

  老劉和小王把兩個麻袋抬到小王吉普車的後排座底下。

  草地上鋪著幾大張包裝彈藥的牛皮紙,紙上放著三四瓶草原白酒,一大包五香花生米,十幾根黃瓜,兩個紅燒牛肉鐵皮罐頭、三瓶闊口玻璃瓶豬肉罐頭,還有一臉盆手把肉。

  包順貴握著一瓶酒,和徐參謀一起走到陳陣身旁,把他拉到野餐席旁。包順貴拍拍陳陣的肩膀說:「小陳,今天你可幫了我大忙了,你今天立了大功,要是沒你,兩位特等射手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徐參謀和其他三位軍人都端起酒杯給陳陣敬酒。徐參謀滿眼誠意地望著陳陣說:「喝,喝,我這第一杯酒是專敬你的,你養狼研究狼,真研究出名堂來了,一下子就把我們帶到了狼窩裡。你不知道,昨天包主任帶我們轉了一百多里地,一條狼也沒見著。來,喝一杯,謝謝你啦。」

  陳陣臉色慘白,欲言又止,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他真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可是,如果按漢人或軍人的標準衡量,徐參謀絕對是條漢子。徐參謀剛到草原,很難用草原的立場標準來跟他過不去。但是原始遊牧生活眼看就要結束在他們的槍口下了,漢人的立場從此就將在這裡生根,然後眼睜睜看著草原變成沙漠。陳陣本能地抓起一根黃瓜狠狠地大嚼起來,民工在草原上開出的菜園子已經可以收穫黃瓜了,他有兩年多沒吃到新鮮黃瓜了,漢家的蔬菜瓜果真好吃啊。可能漢人有寧死不改的農耕性,滿席的美味佳餚,他為什麼偏偏就先挑黃瓜來吃呢?黃瓜的清香突然變成了滿嘴的苦汁苦味──

  徐參謀拍了拍陳陣的後背說:「小陳啊,我們殺了這麼多的狼,你別難過──我看得出,你養狼養出了感情,也受了老牧民的不少影響。狼抓兔子,抓老鼠,抓黃羊旱獺,確實對草原有大功,不過那是很原始的方法了。現在人造衛星都上了天,我們完全可以用科學的方法來保護草原。兵團就準備出動『安二』飛機到草原撒毒藥和毒餌,徹底消滅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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