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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 to favorite 《狼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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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群又有了些動靜。兩人急忙把鏡筒對準幾條抬頭的狼。但狼很快又低下頭不動了。陳陣仔細搜索高草中的狼,但實在看不清狼的動作。

  老人把鏡筒遞給陳陣,讓他用原本就是一副的雙筒望遠鏡來觀察獵情。這副被拆成兩個單筒的望遠鏡,是蘇式高倍軍事望遠鏡,這是畢利格在二十多年前從額侖草原蘇日舊戰場上撿來的。額侖草原地處大興安嶺南邊的西部,北京正北,與蒙古國接壤。自古以來就是東北地區與蒙古草原的南通道,是幾個不同民族、不同遊牧民族爭鬥的古戰場,也是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潛在衝突的拉鋸之地。二戰時期,此地境北不太遠的地方就是一個蘇日雙方發生過大規模激戰的戰場。二戰末期,此地又是蘇蒙大軍出兵東北的一條軍事大通道,至今額侖草原上還殘留著幾條乾沙河一般的深深的坦克車道,以及幾輛蘇日坦克、裝甲車的殘骸鐵坨子。當地老牧民差不多都有一兩件蘇式或日式的刺刀、水壺、鐵鍬、鋼盔和望遠鏡等軍用品。嘎斯邁用來拴牛犢的長鐵鏈,就是蘇軍卡車的防滑鏈。所有的蘇日軍用品中,惟有望遠鏡最為牧民們所珍愛。至今,望遠鏡已成為額侖草原的重要生產工具。

  額侖草原的牧民,使用望遠鏡都喜歡把雙筒望遠鏡拆成兩個單筒望遠鏡。一是可以縮小體積,便於攜帶;二是一架望遠鏡可頂兩架用。牧民對自己不能生產的東西特別珍惜。草原蒙古牧民視力極佳,但還不能與狼的視力相比,而用單筒望遠鏡,足以使人的視力達到或超過狼的視力。畢利格說草原自打來了望遠鏡以後,獵人獵到的東西就多了起來,丟失的馬群也容易找到了。可是,畢利格老人又說,他覺得狼的眼神也比從前尖了許多,如果用望遠鏡看遠處的狼,有時可以看到狼正直勾勾地盯著你的望遠鏡鏡頭。

  陳陣在老人的蒙古包住了半年以後,老人就從車櫃櫃底翻出另外半個鏡筒送給了他。這事讓畢利格的兒子巴圖眼熱,因為大馬倌巴圖使用的還是國產的望遠鏡。這個蘇式望遠鏡雖然很有年頭了,筒身已磨出不少小米般的防滑黃銅顆粒,但鏡頭的質地特棒,倍數也高,陳陣愛不釋手,總是用紅綢包著它,很少使用,只有在幫牛倌找牛,幫馬倌找馬或跟畢利格出獵的時候才帶上它。

  陳陣用望遠鏡搜索著獵場,有了這個獵人的眼睛,他心底潛在的獵性終於被喚醒。所有人的祖先都是獵人,獵人是人類在這世界上扮演的第一個角色,也是扮演時間最長的一個角色。陳陣想,既然他從中國最發達的首都來到最原始的大草原,不如索性再原始下去,重溫一下人類最原始角色的滋味。他覺得他的獵性此時才被喚醒真是太晚了,他對自己作為農耕民族的後代深感悲哀。農耕民族可能早已在幾十代上百代的時間裡,被糧食蔬菜農作物餵養得像綿羊一樣怯懦了,早已失去炎黃遊牧先祖的血性,不僅獵性無存,反而成為列強獵取的對象。

  狼群似乎還沒有下手的跡象,陳陣對狼群的耐性幾乎失去了耐性。他問老人,「今天狼群還打不打圍?牠們是不是要等到天黑才動手?」

  老人壓低聲音說:「打仗沒耐性哪成。天下的機會只給有耐性的人和獸,只有耐性的行家才能瞅準機會。成吉思汗就那點騎兵,咋就能打敗大金國百萬大軍?打敗幾十個國家?光靠狼的狠勁還不成,還得靠狼的耐性。再多再強的敵人也有犯迷糊的時候。大馬犯迷糊,小狼也能把牠咬死。沒耐性就不是狼,不是獵人,不是成吉思汗。你老說要弄明白狼,弄明白成吉思汗,你先耐著性子好好的趴著吧。」

  老人有點生氣,陳陣不敢再多問,耐著性子磨煉自己的耐力。陳陣用鏡頭對準一條狼,這條狼他已經觀察過多次,牠幾乎像死狼那樣地死在那裡,半天過去了,牠竟然一直保持同一姿勢。過了一會兒,老人緩和口氣說:「趴了這老半天,你琢磨出狼還在等啥了嗎?」陳陣搖了搖頭。老人說:「狼是在等黃羊吃撐了打盹。」

  陳陣吃了一驚,忙問:「狼真有那麼聰明?牠還能明白要等黃羊撐得跑不動了才下手?」

  老人說:「你們漢人太不明白狼了,狼可比人精。我考考你,你看一條大狼能不能獨個兒抓住一隻大黃羊?」

  陳陣略一思索,回答說:「三條狼,兩條狼追,一條狼埋伏,抓一隻黃羊興許能抓住。一條狼想獨個兒抓住一隻黃羊根本不可能。」

  老人搖頭:「你信不信,一條厲害的狼,獨個兒抓黃羊,能一抓一個準。」

  陳陣又吃驚地望著老人說:「那怎麼抓呀?我可真想不出來。」

  老人說:「狼抓黃羊有絕招。在白天,一條狼盯上一隻黃羊,先不動牠。一到天黑,黃羊就會找一個背風草厚的地方臥下睡覺。這會兒狼也抓不住牠,黃羊身子睡了,可牠的鼻子耳朵不睡,稍有動靜,黃羊蹦起來就跑,狼也追不上。一晚上狼就是不動手,趴在不遠的地方死等,等一夜,等到天白了,黃羊憋了一夜尿,尿泡憋脹了,狼瞅準機會就衝上去猛追。黃羊跑起來撒不出尿,跑不了多遠尿泡就顛破了,後腿抽筋,就跑不動了。你看,黃羊跑得再快,也有跑不快的時候,那些老狼和頭狼,就知道在那一小會兒能抓住黃羊。只有最精的黃羊,才能捨得身子底下焐熱的熱氣,在半夜站起來撒出半泡尿,這就不怕狼追了。額侖的獵人常常起大早去搶讓狼抓著的黃羊,剖開羊肚子,裡面儘是尿。」

  陳陣小聲笑道:「老天,打死我也想不出狼有這樣的損招。真能耐!可是,蒙古獵人更狡猾!」

  老人呵呵直樂:「蒙古獵人是狼的徒弟,能不狡猾嗎?」

  大部分黃羊終於抬起頭來。黃羊的「腰鼓」更鼓了,比憋了一夜尿的肚子更鼓。有的黃羊撐得四條腿叉開,已經併不直。老人用望遠鏡仔細看了看說:「黃羊吃不動了,你看著,狼群就要下手啦。」

  陳陣開始緊張起來。狼群已經開始悄悄收緊半月形的包圍圈,黃羊群的東、北、西三面是狼,而南面則是一道大山梁。陳陣猜測可能有一部分狼已經繞到山梁後面,一旦總攻開始,黃羊被狼群趕過山梁,山後的狼群就該以逸待勞迎頭捕殺黃羊,並與其他三面的狼群共同圍殲黃羊群。他曾聽牧民說過,幾條狼圍追一隻黃羊的時候就常用這種辦法。他問道:「阿爸,繞到山後面的狼有多少,要是數量不夠,也圍不了多少黃羊。」

  老人詭譎地一笑說:「山梁後面沒有狼,頭狼不會派一條狼去那兒的。」

  陳陣滿眼疑惑問:「那還怎麼打圍?」

  老人小聲笑道:「在這個時令,這塊地界,三面打圍要比四面打圍打得多。」

  陳陣說:「我還是不明白,狼又在耍什麼花招?」

  老人說:「那道山梁後面是額侖草原出了名的大雪窩。斜對面這面草坡是迎風坡,白毛風一起,這面坡上的雪站不住,全刮到山梁後面去了,山那邊就成了大雪盆,背風窩雪,最邊上有半人深,裡面最深的地方能沒了旗桿。待會兒,三面狼群把黃羊趕過山梁,再猛勁往下一壓,哪是啥陣勢?」

  陳陣眼前一黑,像是掉進了漆黑的深雪窟窿裡。他想如果自己是深入草原的古代漢兵,肯定識不破如此巨大的陰謀和陷阱。他也似乎有點明白了,那個把蒙古人趕回草原,在關內百戰百勝的明朝大將徐達,為什麼一攻入草原就立即陷於幾乎全軍覆沒的境地。還有明朝大將丘福率十萬大軍攻入蒙古草原,一直攻到外蒙古的克魯倫河,但丘福孤軍深入中計戰死,軍心一散亂,剩下的漢兵就被蒙古騎兵一網打盡──

  老人說:「打仗,狼比人聰明。我們蒙古人打獵,打圍,打仗都是跟狼學的。你們漢人地界沒有大狼群,打仗就不成。打仗,光靠地廣人多沒用,打仗的輸贏,全看你是狼,還是羊──」

  突然,狼群開始總攻。最西邊的兩條大狼在一條白脖白胸狼王的率領下,閃電般地衝向靠近黃羊群的一個突出山包,顯然這是三面包圍線的最後一個缺口。搶佔了這個山包,包圍圈就成形了。這一組狼的突然行動,就像發出三枚全線出擊的信號彈。憋足勁的狼群從草叢中一躍而起,從東、西、北三面向黃羊群猛衝。陳陣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如此恐怖的戰爭進攻。人的軍隊在衝鋒的時候,會齊聲狂呼衝啊殺啊;狗群在衝鋒的時候,也會狂吠亂吼,以壯聲威,以嚇敵膽,但這是膽虛或不自信的表現。而狼群衝鋒卻悄然無聲,沒有一聲吶喊,沒有一聲狼嗥。可是在天地之間,人與動物眼裡、心裡和膽裡卻都充滿了世上最原始、最殘忍、最負盛名的恐怖:狼來了!

  在高草中嗖嗖飛奔的狼群,像幾十枚破浪高速潛行的魚雷,運載著最鋒利、最刺心刺膽的狼牙和狼的目光,向黃羊群衝去。

  撐得已跑不動的黃羊,驚嚇得東倒西歪。速度是黃羊抗擊狼群的主要武器,一旦喪失了速度,黃羊群幾乎就是一群綿羊或一堆羊肉。陳陣心想,此時黃羊見到狼群,一定比他第一次見到狼群的恐懼程度更劇更甚。大部分的黃羊一定早已靈魂出竅,魂飛騰格里了。許多黃羊竟然站在原地發抖,有的羊居然雙膝一跪栽倒在地上,急慌慌地伸吐舌頭,抖晃短尾。

  陳陣真真領教了草原狼卓越的智慧、耐性、組織性和紀律性。狼群如此艱苦卓絕地按捺住暫時的飢餓和貪慾,耐心地等到了多年不遇的最佳戰機,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解除了黃羊的武裝。

  他腦中靈光一亮:「那位偉大的文盲軍事家成吉思汗,以及犬戎、匈奴、鮮卑、突厥、蒙古一直到女真族,那麼一大批文盲半文盲軍事統帥和將領,竟把出過世界兵聖孫子,世界兵典《孫子兵法》的華夏泱泱大國,打得山河破碎,乾坤顛倒,改朝換代。原來他們擁有這麼一大群偉大卓越的軍事教官;擁有這麼優良清晰直觀的實戰軍事觀摩課堂;還擁有與這麼精銳的狼軍隊長期作戰的實踐。」陳陣覺得這幾個小時的實戰軍事觀摩,遠比讀幾年孫子和克勞賽維茨更長見識,更震撼自己的性格和靈魂。他從小就癡迷歷史,也一直想弄清這個世界歷史上的最大謎團之一──曾橫掃歐亞,創造了世界歷史上最大版圖的蒙古大帝國的小民族,他們的軍事才華從何而來?他曾不止一次地請教畢利格老人,而文化程度不高,但知識淵博的睿智老人畢利格,卻用這種最原始但又最先進的教學方式,讓他心中的疑問漸漸化解。陳陣肅然起敬──向草原狼和崇拜狼圖騰的草原民族。

  戰爭和觀摩繼續進行。

  黃羊群終於勉強啟動。只有那些久經沙場考驗的老黃羊和頭羊,能夠經得住冬季綠草美味不可抗拒的誘惑,把肚皮容量控制在不犧牲速度的範圍之內,本能地轉身向沒有狼的山梁跑去,並裹脅著大部分的黃羊一同逃命。挺著大肚子,踏著厚雪,又是爬坡,黃羊群真是慘到了極點。這是一場真正的屠殺,也是智慧對愚蠢和大意的懲罰。在畢利格老人看來,狼群這是在替天行道,為草原行善。

  狼群對幾隻跑得撐破肚皮,不咬自傷的倒地黃羊,連看也不看,而是直接衝向扎堆的黃羊群。大狼撲倒幾隻大羊,咬斷咽喉,幾股紅色焰火狀的血液噴泉,射向空中,灑向草地。寒冷的空氣中頓時充滿黃羊血的濃膻腥氣。視覺嗅覺極其靈敏的黃羊群,被這殺雞訓猴式的手段嚇得拚命往山梁上跑。幾隻大公羊帶領的幾個家族群一衝上坡頂,立即收停腳步,急得團團轉。誰也不敢往下衝。顯然,頭羊們發現了山坡下那一大片白得沒有一棵黃草的大雪窩的危險,同樣熟悉草原的老黃羊立即識破了狼群的詭計。

  突然,坡頂上密集的黃羊群,像山崩泥石流一般往反方向崩塌傾瀉。十幾隻大公羊彷彿集體權衡了兩面的危險,決定還是返身向危險更小一些的狼群包圍線突圍。公羊們發了狠,玩了命,拚死一搏。牠們三五成群,肩並肩,肚碰肚,低下頭把堅韌銳利的尖角長矛扎槍,對準狼群突刺過去。還能奔跑的其他黃羊緊隨其後。陳陣深知黃羊角的厲害,在草原,黃羊角是牧民做皮活,扎皮眼的錐子,連厚韌的牛皮都能扎透,扎破狼皮就更不在話下。黃羊群這一兇猛銳利的羊角攻勢立即奏效。狼群的包圍線被撕開一個缺口,黃色洪峰決堤而出。陳陣緊張擔心,生怕狼群功虧一簣。可他很快發現那條狼王就在缺口旁邊站著,牠那姿態異常沉穩,好像是一個閘工,在故意開閘放水,放掉一些大壩盛不下的洪峰峰頭水量。黃羊群中那些還保存了速度和銳角的羊剛剛衝出閘口,狼王立即率狼重又封住缺口。此刻包圍圈裡的全是些沒速度,沒武器,沒腦子的傻羊。狼群一個衝殺,失去頭羊公羊的烏合之群,嚇得重又蜂擁爬上山梁,並呼嚕呼嚕地衝下大雪窩。陳陣完全可以想像那些尖蹄細腿,大腹便便的黃羊會有什麼結果。

  黃羊群和狼群都消失在山天交接線上。千羊奔騰,血液噴湧的圍獵場突然靜了下來。草坡上只留下七八具羊屍,還有幾隻傷羊在無力地掙扎。這場圍殲戰,從總攻開始到結束不到十分鐘。陳陣看得半天喘不過氣來,心臟狂跳得已經心律不齊。

  老人站起身來,抻了抻腰,在雪窩邊上一大叢高草後面盤腿而坐。從蒙古氈靴裡抽出一桿綠玉嘴子的煙袋鍋,裝了一鍋子關東旱煙,點著,又用袁大頭銀元做的「鍋蓋」,壓了壓燒漲的煙末,深深地吸了一口。陳陣知道這套煙具是老人在年輕時,用二十張狐皮跟一個從張家口來的旅蒙漢商換的。知青們都說換虧了,可老人十分喜愛這套煙具。他說買賣人也不容易,這麼老遠走一趟,碰上馬匪連命都得搭上啊。

  老人吸了幾口煙說:「抽完這袋煙,咱們就回家。」

  陳陣獵興正盛,急著說:「咱們不去山梁那邊看看?我真想看看狼一共圈進去多少黃羊?」

  「就咱倆,你敢去嗎?」老人說:「不去看,我也知道。起碼幾百隻,除了小羊,瘦羊,運氣好的羊,能從雪窩子裡逃掉。剩下的羊都去見騰格里啦。你別著慌,這群狼吃不了多少,咱們全組的人來拉也拉不完。」

  「為什麼小羊瘦羊倒能逃掉?」陳陣問。

  老人瞇著眼說:「小羊瘦羊身子輕,踩不塌雪殼,就能繞道逃走,狼也不敢追。」老人笑道:「孩子啊,今兒見著狼的好處了吧。狼群不光能替人看草場,還能給人送年貨。今年咱們能過個好年了。從前,狼打的黃羊全歸牧主、台吉、王爺。解放後,都歸牧民啦。額侖的規矩,這樣的獵物,誰瞅見的就歸誰。你們包明兒多拉一點,這是咱倆瞅見的嘛。蒙古人講究知恩報恩,往後你別跟著別的漢人和外來戶整天吵吵打狼就成。」

  陳陣樂得恨不得馬上就拉一車黃羊回家。他說:「來草原兩年了,吃盡了狼的苦頭,沒想到還能佔狼這麼大的便宜。」

  老人說:「蒙古人占狼便宜的事多著吶。」老人拾起馬棒,指了指身側後另一片遠山說:「那片山後面還有一片大山,不在咱們牧場的地界裡,可出名了。老人們說成吉思汗的大將木華黎在那兒打過仗,有一次,把仇人大金國的幾千騎兵全部趕進大雪窩。第二年開春,大汗派人去撿戰利品,刀槍弓箭,鐵盔鐵甲,馬鞍馬蹬都堆成山了。這不就是從狼那兒學來的本事嗎。你要是數數蒙古人的幾十場大仗,有多一半用的都是狼的兵法。」

  陳陣連聲說:「對!對!成吉思汗的小兒子拖雷指揮河南三峰山戰役,只用了三萬多騎兵,就消滅了二十多萬大金國的主力軍隊,這一仗以後大金國就亡了。拖雷一開始看金國兵強馬壯,就不出戰。他像狼一樣等機會,等到下了大雪,他還讓兵馬躲到暖和的地方死等,一直等到金國軍隊人馬凍傷了一半,才突然包圍過去猛衝猛殺。拖雷真跟這群狼一樣,竟然不用刀劍而是用風雪殺敵,真有狼的胃口、耐性、兇猛和膽量。其實,大金國的女真騎兵也不是草包,他們滅了大遼和北宋,打下了半個中國,還抓走了兩位中國皇帝。拖雷才幾萬騎兵,竟敢打這麼大的圍。中國兵書上講,有十倍以上的兵力才敢打圍呢。蒙古騎兵真跟狼群一樣厲害,能以一當百。我真是服了,當時全世界也不得不服──」

  老人磕了磕煙袋鍋,笑道:「你也知道這場大仗?可是你準保不知道,那場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是打哪兒來的?是騰格里給的。那是拖雷軍隊裡的薩滿法師,向騰格里求來的。蒙古人的故事裡就是這麼說的。大金國可是蒙古的大仇人,金國皇帝和他的幫兇塔塔兒人,殺死了成吉思汗的阿爸也速該,還有他的叔父俺巴孩,他們死得好慘啊。打勝了這場仗,蒙古人才算出了氣,報了仇。你看,騰格里是不是每回都向著狼嘛。」老人呵呵地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像羊毛一樣捲起。

  兩人走到身後山谷裡,老人的大青馬見到主人高興得連連抬頭點頭,陳陣每次見到這匹救過他一命的馬,就會拍拍牠的腦門表示感謝。大青馬立即在他的肩膀上蹭蹭頭表示回謝。但是,此刻陳陣心中卻突然湧起想拍拍狼腦袋的衝動。

  兩人解開扣在馬蹄腕上的三扣牛皮馬絆子,跨上馬,小步快跑往家走。

  老人抬頭看看天說:「騰格里真是保佑咱們,明兒白天不會有風雪。要是今兒晚上刮起白毛風,那咱們一隻黃羊也得不著嘍。」

第三章

  烏孫王號昆莫,昆莫之父,匈奴西邊小國也。匈奴攻殺其父,而昆莫生,棄於野,烏肉蜚其上,狼往乳之。單于怪,以為神,而收長之。及壯,使將兵,數有功。單于復以其父之民予昆莫,令長守於西城──單于死,昆莫乃率其眾,遠徙中立,不肯朝會匈奴。匈奴遣奇兵擊不勝,以為神,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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